今春,寧波秀才許元忱死了,留下妻子胡氏,胡氏年輕貌美又沒有孩子,聽聞此消息,不少男子都想求她為配偶,娘家人也想要她再嫁,甚至連她的婆家也覺得她再嫁沒什麼問題。
但胡氏卻認為自己應該堅守此時的禮法,為了表明自己守寡的決心,居然在半夜帶著一把刀來到丈夫的棺材前剃掉頭發、割麵毀容並且斬斷了左手的三根手指。
胡氏沒有死,但是已經破相,並且殘疾,不再好看也不再能乾活,自然沒有人再上門求親了。
王文龍聽到這個新聞之時正在蘇州,第一反應是覺得這故事太殘忍。
胡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就這麼毀了自己的一生——完全就是被封建禮教給洗了腦。
但是時人卻對胡氏大加稱讚。
這時人並不要求強製守寡,但是卻又稱讚為夫守節的行為,胡氏毀麵折指完全出於自願,已經成為寧波有名的“烈女”。王文龍記憶中胡氏甚至會因此上《明史·列女傳》。
對於這種封建禮教王文龍很想抵製,但現在他顯然還沒有對天下輿論發動攻擊的能力,女性地位想要提高,隻有在女性能夠更多的參與生產勞動後才能做到。
王文龍心中反對這種行為,但是出於現實考慮,他卻明白自己現在需要這種人物,胡氏在家孤苦,若是能夠把她請到女子紡織廠來工作,憑借胡氏的烈女名聲,一定能消解坊間對於女子紡織廠的不堪議論——把女子紡織廠開辦起來比去抨擊此時的社會風氣要有用的多。
“幼玄,進來吧。”王文龍對黃道周笑著說。
黃道周進屋之後見李國仙也在屋裡,眨眨眼睛,小朋友腦海裡還沒這根弦,不知道自己差點撞破了王大哥的好事,還傻乎乎問好:“二姑娘也在呀。”
李國仙點點頭回應,“來啦。”聲如蚊蚋,還低著粉頸隱藏臉上的紅暈。
王文龍和黃道周有事情要說,李國仙寒暄了兩句就拿上書稿告辭離開。
王文龍這才問黃道周道:“幼玄近日還在讀《易》?”
王文龍知道黃道周自從那次來福州和他交流了《國富論》的讀後感後就對於經濟學產生興趣,然後自然而然把經濟學和他正在苦讀的《易經》聯係起來,弄出了某種很玄妙的學問。
在王文龍看來黃道周搞出來的東西其實就是把《易經》做有現實意義的解釋。
所謂“六經注我”,用儒家經典解釋新產生的學問,這種努力自古有之,無論是黃道周在前世曆史上總結出來的“性命義理以救世”思想,還是後世湖湘學派“經世致用”宗旨全都是這樣的方向。
甚至王文龍所抄的嚴複所著《天演論》也是這種思想的產物,明明是一個生物學專著,但是裡頭大段大段都是儒學內容,試圖將儒家學說用以解釋生物以及社會進化。
但是黃道周把經濟學和《易經》結合在一起,在這年代絕對還是一種創舉,初步研究成果引得徐興公等人大加稱讚。
講起自己的研究黃道周眼睛都發亮:“近日又有所感,剛剛寫了一篇文章,專門浮海來到福州請建陽哥哥審閱。”
王文龍好奇問道:“浮海而來?”
黃道周點頭:“近日我到塔嶼讀《易》。”
王文龍一陣無語,塔嶼就是後世漳州外海的東山嶼,風景絕佳,但是麵積隻有一平方公裡,隻是海上一個小島而已,生活著一些漁民,還有幾座供來往漁民商人使用的寺廟。
更重要的是那地方就在銅山水寨外麵,是絕對的海防前線,倭寇海盜經常出入,沒人保護的情況下王文龍都不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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