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西班牙剛剛吞並葡萄牙,西班牙表麵上尊重葡萄牙的海外利益,但是卻通過各種方式向葡萄牙殖民地滲透,其中一個主要方法就是教會。
而林斯霍滕這個商人被西班牙人當做自己人,派去刺探葡萄牙情報,他靠著自己的摸爬滾打,居然在葡萄牙果阿殖民地的教會之中一路混成果阿大主教的秘書。
十多年時間裡,林斯霍滕通過自己的職位,一直秘密收集各種東方的商業情報,把一部分葡萄牙人的消息彙報給西班牙人,直到荷蘭從西班牙獨立,林斯霍滕也從西班牙抽身,把自己收集到的所有消息在荷蘭用荷蘭語公開發表。
由於林斯霍滕十多年的間諜生涯,荷蘭人一下了解了東方的主要港口、居民、政體和主要商品,並且掌握了從歐洲出發到東方好望角航線的詳細資料。
在林斯霍滕回到荷蘭的那一年,荷蘭人的第一支以印度洋和東方為目的的船隊就啟航了,利用林斯霍滕的資料突破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封鎖,一路深入東南亞,成功在爪哇建立了巴達維亞殖民地。
林斯霍滕是開拓荷蘭殖民史的傳奇間諜,甚至連中國瓷器在歐洲的最初銷售也是林斯霍滕臥底期間發現且建議的,這十幾年間中福建外銷瓷的大量生產,部份還要感謝林斯霍滕對歐洲人宣傳的功勞。
韋麻郎擔心說道:“我們手下能有打探到王文龍身邊的華人嗎?”
林斯霍滕點頭說道:“我在果阿認識不少到那裡做生意的華人,有個人受洗信奉了新教,其中不少,頗有財力,哪怕在明國內都算得上是有臉麵的人物。他和荷蘭的利益勾結很深,會願意為我們行動的。”
“有這樣的人物我就放心了,趕快把他找到北大年來,我要好好查查這王文龍的底細。”韋麻郎連忙說。
“對這王文龍千萬要小心,”林斯霍滕嚴肅的說道,“這次我回到亞洲,看到了一些他所寫作品的翻譯,根據他自己的自述,這人至少遊曆過東南亞各國,甚至可能去過歐洲,但是我通過在東南亞的關係,卻找不到他的任何記錄,光是憑借《葡萄牙國史》就知道他對於歐洲不是一般的了解,這樣的神秘人物背景可能會很深,他不可能跟我們沒有接觸過。”
韋麻郎對林斯霍滕十分尊敬,聞言疑惑問道:“您說有沒有可能這個人可能以前也是海商,隻是跟我們交往時使用了化名?要知道對於中國人的名字,我們向來是很難搞清楚的,他們長得又十分相像。”
“你來亞洲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中國人的長相在他們自己來說還是很容易分辨的,我懷疑的是其他事情。”林斯霍滕思索著說:“他寫的文章之中對於歐洲曆史的了解不光遠超其他華人,甚至超過大多數歐洲人,其中許多觀點哪怕是我也想不到,我覺得他不可能單靠自己的能力就能了解到這些。”
林斯霍滕不愧是長期做間諜的人物,直接給王文龍腦補出了一個深厚的組織背景。
韋麻郎瞬間驚訝,連忙說:“那一定要儘快找出這王文龍的關聯,否則不知道還會造成什麼危險!”
“要當成最重要的事情去辦!”林斯霍滕吩咐說道。
幾天之後韋麻郎就見到了一個年輕的中國商人。
韋麻郎看看這人忠厚的臉孔與精明的眼睛,心中暗暗點頭,開口詢問道:“你就是潘秀?聽說你在福建挺有威望。”
那潘秀用荷蘭語謙虛道:“在公司麵前怎麼敢說有威望。”
韋麻郎看著潘秀的介紹:“你的父親就是我們的合作夥伴,而且你也是明國的秀才。”
“秀才”兩個字是音譯,韋麻郎讀起來很怪,大概意思被他理解成一種授予民間學者的頭銜,不算爵位,但是代表著國家確定的地位和榮耀,有點像是此時殖民地中的“紳士”或是“甲必丹”。
韋麻郎滿意點頭說:“你們是荷蘭人最忠實的合作夥伴,我們希望讓你去幫忙公司執行一項任務。”
潘秀有些驚訝:“您要我回國?”
潘秀家是晉江人,世代都在找挖島經營生意,荷蘭人第一次來到巴達維亞殖民的時候就是他父親做的帶路黨。
因為荷蘭人采取的是團結當地勢力進行殖民的方式,所以給荷蘭人乾活收益遠比給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當走狗來的豐厚,潘秀家此時甚至已經經營起自己的武裝商船,而潘秀從小就被父親培養,一方麵學習荷蘭語,一方麵還從福建招來讀書人,教他讀書寫字。
潘秀去年回到晉江,居然考中秀才,雖然為此沒少出錢賄賂學道官員,但他的學曆已經在海商之中算是頂尖。
現在潘秀正準備接手父親的生意,卻沒想到這荷蘭人大東主突然叫他回大明去。
潘秀心中不願意,但是審時度勢沒有直接反對,而是臉上笑著說道:“不知公司要我去做什麼事情?”
“你知道福建有個讀書人叫王文龍嗎?他應該是福建布政使的秘書。我們會提供經費讓你回到明朝福建去監視和王文龍接觸的人,最好混到他身邊,成為他的黨羽,調查清楚他的背景。”
原來是回去當探子……潘秀當然聽過王文龍的名字,一下又想到了最近王文龍在福建披露出來的英國使團被劫殺之事,他瞅了一眼韋麻郎的表情,瞬間反應過來,那個英國使者多半真是這群荷蘭人殺的。
韋麻郎嚴肅說道:“我們需要你長期潛伏,就像偉大的林斯霍滕一樣,如果你能執行好這個任務,我,包括未來的東印度公司都不會虧待你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