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機默默跟著離開,出文華殿時不禁憂心忡忡。
經筵是個相當繁瑣的工作,一天的經筵辦完還不算結束,隔兩天還有日講,日講的形式比起經筵簡便一些,不用很多人侍班,這一次朝中鬥爭出來的日講講官就是李廷機。
李廷機是萬曆十一年的榜眼。
他是沈一貫的門生,但是性格和圓滑的師父不同,他有公正不偏私的名聲,做南京戶部、工部二侍郎時處理政務井井有條,如今做著禮部左侍郎,作為浙黨,兼職日講講官。
在左順門用過飯,眾講官散了,李廷機坐著轎子回家兜了一轉,便換了身衣服跑去找沈一貫。
在師父的府邸中坐下,他開口就問:
“沈師,聖上後日還參加日講麼?”
沈一貫道:“今日坐了一上午都忍了下來,後日想必還是會照常日講。”
他叮囑徒兒道:“後日的講稿你都準備好了嗎?”
李廷機道:“日講內容學生信手拈來,定然不會出問題。”李廷機在考中進士之後就是長期混職於翰林院,還當過國子監祭酒,儒學功底相當深厚,並且教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書,以他的才學應付日講工作十分輕鬆。
說完他臉上卻露出為難神色:“隻是怕聖上提出艱深問題難以回答。”
沈一貫知道李廷機所說的所謂艱深問題並不是在儒學上多麼困難,而是以萬曆皇帝的性格一不開心說不定就要刁難李廷機。
他思索一番道:“聖上能夠重開經筵就是莫大好事,不需要著急在這一次日講之中表現的太過嚴肅,可撿一些市麵上時興的觀點吸引聖上興趣。”
李廷機點點頭道:“也隻有如此了。”
雖然沈一貫和李廷機參加經筵都帶著爭權奪利的心思,但是出於文官的本意,他們卻都覺得自己有義務讓萬曆皇帝能夠多開經筵。
一個禮部侍郎,一個內閣首輔隻能像研究怎麼給小孩講課一般,搜腸刮肚的想著可以吸引萬曆皇帝的新奇觀點。
沈一貫道:“王建陽近日有一部《尚書古文疏證》在京城流傳,你可曾聽過嗎?”
李廷機聞言大驚:“此書爭議頗多,推薦給聖上,隻怕是不適宜罷?”
萬曆皇帝本來就對儒家不夠尊重,李廷機還想要通過日講能把萬曆皇帝的性子給掰一掰呢,他實在不願意把王文龍的《尚書古文疏證》推薦給萬曆。
沈一貫聞言一笑,道:“你若不肯那就再想其他主意。”
兩人參詳到傍晚,也拿不出更好辦法,等李廷機告辭離開,沈一貫喚來幕僚道:“將那部《尚書古文疏證》拿來,我仔細研究一番。”
李廷機才剛剛進京當官,對萬曆皇帝這人的品性還沒摸得太清楚,對於他還有希望,可沈一貫已經在內閣待了幾年,早就明白萬曆無藥可救。妄想通過一次日講就改變皇帝的性格,簡直是癡人說夢。
沈一貫對於這次日講抱有的態度非常現實,隻希望用內容吸引住萬曆皇帝,能夠讓他多開幾次經筵日講,這就可以被作為他的莫大功績了。
他才不在乎給萬曆講的是啥。
六月五日,日講在文華殿與後殿之間的川堂中舉行。
今天的日講總共來了五人:三位閣老,加上講四書的李廷機,講經史的唐文獻。
日出之時,萬曆皇帝就到了文華殿後殿的東房進行祭祀,拜九小龕和周公、孔子,閣臣和講臣都在文華殿外的月壇欄杆邊等候。
等萬曆皇帝祭拜完畢,走入後殿。殿門開啟,閣老及侍講大臣全都跟著走進。
日講形式比起經筵就要簡單許多,萬曆皇帝的寶座僅僅比講官坐席高三寸,幾乎是和幾個講官麵對麵,而且講官也不像經筵一樣可以把講稿子鋪在桌案上,他們麵前隻放著教材,所講內容完全靠自己腦中記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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