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沈一貫的府邸。
首輔沈一貫,刑部尚書蕭大亨,禮部左侍郎李廷機,以及浙黨的一眾大佬齊聚一堂。
在座都是大忙人,哪怕沈一貫提前聯絡,但是大家要湊在一起,還是讓沈一貫等待了半個多時辰。
等待過程中,沈一貫便坐在那兒翻著《民族國家論》,邊看邊暗暗點頭。
蕭大亨坐下笑道:“閣老看的什麼書,如此欣賞?”
沈一貫把書本放下,說道:“此書寫得極有趣,將人性中許多事情寫得萬分透徹,的確發人深省。”
李廷機卻沒心情看書,偽楚王案發之後當地的巡撫和巡案不敢調查,於是將案件打回,萬曆皇帝下令公卿大臣們開會議論此事。
原本的禮部尚書、東林黨的郭正域因為參楚王行賄之事被以為與案件有涉,不適宜主持議論,所以萬曆皇帝又讓李廷機以禮部左侍郎的身份取代郭正域為代理禮部尚書處理此事。
雖然萬曆皇帝這明顯是幫助浙黨的作為,但也把李廷機給推到了風口浪尖,他生怕一步走錯就連累整個黨派以及自己的前程。
見人來的差不多了,李廷機頗為著急的道:“沈師,咱們還是先說正事罷,沈師心裡究竟是怎樣主意?”
浙黨內部早已經就此事進行了好多場的議論,隻是一直沒拿定主意,這時沈一貫聞言一臉輕鬆的說道:“我已定下了法子,拿起東林黨人串聯的證據,全力彈劾一批禮部官員。”
“沈師,是否再考慮一下?”李廷機聞言第一個反對。
沈一貫看他這模樣微微皺眉,內心對於自己這個門生有些不滿,李廷機明明是浙黨,但是卻做事時總留有一線,不願意全心全意為黨派考慮,在外人看來他是公正,而沈一貫看來這就是有些拎不清了。
“有何意見?”沈一貫理了理衣擺問道。
“禮部言官不過是具文以奏,其中許多人也是真心上疏,並不真的和東林黨有關係。若是我們不加分辨施以雷霆手段,隻怕會引起旁人非議,以為我等黨同伐異、不能容人。”李廷機不想弄禮部言官,一方麵因為他比較正派,另一方麵則是他自己剛剛當了代理禮部尚書,一上位就跟著閣老一起整自己部中的官員,傳出去也極不好聽,以後肯定給他的工作造成很大困難。
聞言沈一貫卻生氣道:“他們已經擺明車馬與我等作對,難道我們連還手都不可?為何非要是東林黨人才能鬥爭?”
蕭大亨連忙兩邊勸和,提出自己觀點說道:“這一次咱們被東林黨擺了一道,又有諸多宵小跟隨上疏,若不殺雞儆猴,日後也沒個成法了。我也以為要參倒一二禮部官員做做樣子,若非如此,爾張做尚書也會被手下人輕視不是?”
李廷機字爾張。
楚王也知道楚宗室背後是東林黨,早就在浙黨內部大為活動,金銀是大把大把的撒,蕭大亨其實也收受了楚王賄賂,自然是支持和東林黨開戰,保住楚王位置的。
一旁的一個刑部主事也點頭說道:“我以為蕭尚書所言極是,不過此事一定要注意分寸。”蕭大亨是他頂頭上司,無論是從黨派利益還是做官人情的角度,他自然都要對蕭大亨表示支持。
“的確要注意分寸,東林黨不是這一下能打死的,做的過分在旁人以為也不好看。”沈一貫拍板說道:“這一次就參禮部幾個言官和郭正域,其餘人等皆不問,此事之後,還要和楚王劃清界限!”
聞言李廷機的臉色一下慘白,低頭不好說話,而蕭大亨思索一番,連連點頭說道:“這一點的確極為重要。”
沈一貫看向李廷機說道:“參哪幾個禮部言官,還要由你來提議。”
作為浙黨安插在禮部內部的最高官員,李廷機聞言隻能點頭遵命,否則他在黨派之內就真混不下去了。
會議結束之後,蕭大亨卻終於放心,李廷機有多難做和他沒有關係,他隻希望浙黨越來越好,自己也能跟著撈到利益。
楚王給他行賄了上千兩,但這時李廷機賣起楚王來卻毫不猶豫,他點頭說道:“這楚王也是個隱患,此事之後和他也要保持界限,閣老若是不提醒,我等還不曾想到。”
“這主意並非我出的?”沈一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