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去年被拔貢,到南京讀書,那時王文龍在國子監開講文字斷代學已經到後期,白瑜聽聞這講座的名聲也去聽了幾場,然後就對王文龍的學問推崇之至。
這大半年他可是把王文龍《尚書古文疏證》以及《文字斷代學講義》都快翻爛了。
“文字斷代學?講課?”聽著兩人對話,葉紹袁一臉疑惑,了凡先生袁黃擅長的是天文術數等雜學以及經學,對於訓詁學等小學的研究還真不深,袁黃看王文龍《物理學講義》的次數都比看王文龍的訓詁學研究要多。
甚至葉紹袁都隻知道王文龍寫過一本《尚書古文疏證》引起了一些聲量,南京這邊刊印的《文字斷代學講義》本來印數就不多,而且還是去年新出的,這兩年都隱居鄉下閉門讀書的葉紹袁聽都沒聽過。
而這時見到白瑜一臉崇拜的看著王文龍詢問他在國子監講學之事,葉紹袁就更是不明所以。
王文龍不是失去了福建的幕僚職位才北上南京求活路麼?怎麼又能到國子監講學?難道現在連個幕僚都可以進國子監開講了?
葉紹袁正在疑惑,就聽白瑜說道:“仲韶去年沒到南京,想是不知那場麵有多大,建陽先生去歲上被舉了國子助教,於國子監開講文字斷代學,聽者雲集,一場會講怕不是有五六百學子前來,那場景人都說是永樂年後南京國子學中未曾見的。”
“助教?學官?”葉紹袁徹底懵了,傻傻的看著王文龍,眼中滿是驚訝。
王文龍一笑,王平保已經指使著丫鬟仆人將家裡的東西都抬上岸去,滑竿馬車也都雇好了,王文龍衝葉紹袁拱手道:“仲韶,下次到國子監可來我家坐坐。”說完便下船離開。
“葉世兄……以後為人還是莫要太過浮躁……”沈宜修牽著裙擺走到跳板邊,忍不住對葉紹袁說了一句,然後就和李國仙一前一後下了船。
王平保又回來,指揮著王文龍雇的兩個挑夫從船上抬下來一個大箱子,那箱子頗為沉重,船隻又小,碼頭上互相擠挨著,兩個挑夫腳下一個不穩,箱子便往旁邊一傾,就聽得箱子中一陣沉悶的撞擊聲。
王平保對兩個挑夫破口大罵,而葉紹袁聽到那聲音,又看到那箱子在船上的分量,卻是再次心中一驚。
分湖葉家每年走水路收田莊錢穀時也是用的這樣大的箱子,這場麵葉紹袁幼時在家中見過不少次,從那箱子的重量以及裡頭翻滾的聲音,葉紹袁毫無疑問的知道那箱中裝的就是白銀,而且還是十兩一錠的大銀。
就這一箱下去,怕不得有上千兩銀子?葉紹袁徹底呆了。
王文龍這回去蘇州,結了一部分《蘇州旬報》的利潤,還有當地官員太監的表示、製幣機的分紅,入手也有大幾千兩,回南京,自然要帶些錢財到南京家裡使用。
這時葉紹袁又見白瑜急忙跟上去,追星一般詢問王文龍是什麼時候能在國子監開講新的訓古學內容,下一次會講又是什麼方向。
葉紹袁呆呆愣在船上,被江風吹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合著他這大半天一直在王文龍這麼一個有官身的大佬麵前顯擺家世身份!
再想想自己昨天開始就炫耀著自己家裡一季收多少穀子,自己如何的有錢,葉紹袁尷尬的恨不得跳到這秦淮河裡去再不見人。
王建陽,你明明如此有錢,為何不說呢?
不過他又想了想王文龍這一天來的表現,似乎人家也沒說過自己窮困潦倒,一切都是因為他要顯擺,王文龍隻是沒有說穿而已。
將自己同王文龍兩邊的風範氣度以及背景,一一對比而去,葉紹袁越發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哪裡再敢對王文龍生出什麼妒忌怨恨的心思?想來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隻想到這個名字他都要臉紅了。
……
成賢街,南京國子監。
王文龍回南京稍加安頓,下午便連忙回到國子監銷假。
在新任的國子司業處寫完銷假文書,王文龍送上禮物,對方頗為高興。
就在王文龍去蘇州的這段時間葉向高已經高升南京吏部侍郎,因為沈一貫的打壓所以他還是沒能離開南京,但是官職之上已經壓不住,總算是升到了侍郎一級,而且這麼多年葉向高都沒有離開官場,資曆也刷到足夠,可以說是做好了入閣準備,就等一個時機了。
和新任司業寒暄一陣,國子司業才說起正事:
“建陽這幾日先不忙寫講稿,且跟眾監官一道去市麵上巡查一番、看管監生如何?”
“巡查?”王文龍頗為不解,自己是國子監的學官,又不是兵馬司的班頭,巡查地麵這事兒和他有什麼關係?(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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