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浙黨上下全部懵逼,而京城之中在幾天的呆愣之後也迅速爆發出極大的反應。
不是說好了宗室叛亂,都聯絡了舉事日期、發出榜文準備造反了嗎?這怎麼靠一個湖廣右參政談了一上午就解決了?誰家造反是這樣的?沈一貫之前滿中原的調兵在這會兒看來純純成了行為藝術,有這麼多時間調兵,還是什麼鎮守襄陽,要是早十天去和宗室談判,這事情恐怕早已解決了。
吳楷在上報處理結果的時候已經儘力的粉飾,甚至將此事之中功勞最大的李燾的行為輕描淡寫的帶過,但是結果如此有戲劇性,怎麼可能瞞住人?
東林黨立刻開始反擊。
沈一貫在過程中的一係列操作自然受到東林黨的極力攻擊,配合沈一貫的上下官員全部被彈劾,薛三才之前勸吳楷不要將此事上報為叛亂的消息也被翻出來,吳楷因此被彈劾,梁雲龍隻不過剛是到湖廣事情就解決了,但是作為沈一貫提拔的湖廣巡撫他也逃不開攻擊。
東林黨的雲南道禦史史學遷發問:“諸宗束手待縛。畢竟殺死一家四命者,為誰張掛榜文者?為誰搶奪人財劫倉庫汙婦女者?為誰粧成異變調動三省兵馬?”
殺人誅心啊。
東林黨這是直接想給浙黨戴一個整樁事情都是由他們挑起的帽子。
沈一貫看見這樣的言論,自然氣得半死。
楚宗室燒搶武昌城時整個武昌大亂,自然不能知道是誰殺了趙可懷一家,也說不清那造反的榜文是誰貼的。但是連搶奪人財物、倉庫、奸汙婦女都怪在浙黨頭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浙黨連武昌城都進不去,總不能飛入城中去搶奪財物吧?
但浙黨之前的行動又太過高調,不但損傷了東林黨的利益,其他三黨的成員也有大量被沈一貫的手下以不服從調動為由吃了排頭,朝堂之上,對於沈一貫的攻擊幾乎是一麵倒,沈一貫和浙黨想要分辨都不可能,隻能含恨表示自己的行為有誤,把吃進去的利益拚命往外吐。
這一次楚宗之案,浙黨先勝後敗,還引得朝中所有派係不滿,最後算全局收獲,浙黨可以說是虧大發了。
事件塵埃落定之後,沈一貫忍不住對自己的幕僚歎息:“王建陽又把事情說中了,我就不該將此事鬨大,反誤自身呀!”
萬曆三十二年的十月,劫杠案漸漸平息,楚宗藩搶劫百姓的時候威風赫赫,受審的時候又配合的像一群鵪鶉。一大批宗室被交了出來,三法司都派官員趕到湖北拿人。
案子的審理肯定要遷延到明年,而且已經定下要對幾個領頭的宗室問斬。就憑他們搶掠武昌的行為,處以淩遲都不冤,但是貼了一個宗室的身份,能夠處死就已經不錯了。
而事後浙黨也儘力補救,先是把自己弄上位的官員嘉獎有功,雖然沒有用上一兵一族,但是過程中調兵馬的、支援糧草的浙黨官員全都被送上功勞簿,一口氣給九十二人報了功勞。
而東林黨則立馬派人到湖廣進行調查,並且在民間炒作輿論。
東林黨查出了一些事情真相後馬上開始大肆宣揚,他們表示此事之中宗室的作為遠遠不像地方官所說的那樣嚴重,犯罪宗室被處以嚴刑,被監禁者四十餘人,帶頭鬨事者可能被處極刑,時“處理為過”,“極度張揚”,“有失公允”。
此時又碰上地震,東林黨人便將此渲染為“民心多言天怒不公”。
且此事的延燒還遠沒有結束,今後在東林黨和三黨的朝堂鬥爭之中東林黨還會不斷翻出浙黨官員在劫杠案的舊賬,是否謀反、是否需用兵、是否應該對宗室用重刑全都成為反複攻擊的方向。
東林黨人對於民間輿論的掌控力不是蓋的,文人士大夫在長期宣傳下居然不少都認為萬曆不應該對宗室用刑。
而受害的湖廣的百姓卻被認為死了活該,宗室燒殺搶掠奸淫婦女,東林黨也認為不應該抓。
就是為了互相爭權奪利罷了。
住在湖北的袁宏道寫詩感慨此事:“國體藩規俱莫論,老臣塗血也堪憐。”無論東林黨還是浙黨,在這件事的處理之中全然都沒有把規矩放在心上,為了互相黨爭可以隨便扳動國法。
就在此時王文龍也離開了南京。
身處江南輿論中心,他看這黨爭的亂局看的心頭窩氣,覺得不如回福州老家去做點實在事情。
他原本就計劃著下半年要回一趟福建,一是為了出書,二是要去看看大員島移民的局勢。等到秋末,各地的洪水終於平息,道路平靜了,他便馬上帶著家人動身。(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