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汝登寫文的同時,陳元藻也沒閒著。
陳元藻家境貧寒但是卻是真正的名士,也是一個能上史書的好官。原曆史上再過五年他就能考中進士,之後一生都踐行著自己的初心:
他當江西右參政時正好碰上當地水災,朝廷卻正要他征南糧,陳元藻看地方上百姓受災根本湊不出糧食,為了幫助百姓拖延時間,直接辭職不乾。
但他並非一味的軟弱,後來他調任天津,麵對上當地有權有勢的大戶,又剛正不屈,不像其他官員一樣把糧稅加在窮人頭上,而是鐵麵辦事,直接在大戶身上榨出了兩年的軍儲。
崇禎年間他已當到了廣東按察使,但為官幾十年家裡最珍貴的財產就是一套瓊州朋友送的丘浚文集,晚年陳元藻辭官回到福建老家,官囊中所得的錢財不過是在家鄉修了幾間草屋罷了。
曆史上此君一直到九十多歲還有書畫產出,不是他有那麼高的藝術追求,而是他要賣畫賣字以維持生計。
陳元藻對於世道是有自己的見解的,他不喜歡參與黨派鬥爭,但同樣覺得如今的時局應該改革,並且認為應該為此做些實事。
他和周汝登談論了幾次《訓詁學方法論》,越發理解王文龍想要改革儒學而出書的想法,並且由心同意。
此時陳元藻身上錢財已空,根本到不了陝西。
周汝登願意出錢幫助陳元藻,但他卻不願接受,決心靠自己的本事掙來路費。
可他的名聲在福建還有點作用,放到江南真卻是沒多少人聽過,在南京賣字賣畫,怕不要一兩個月時間才能湊足費用。
花了幾天時間來讀《訓詁學方法論》了,陳元藻對於王文龍的思想已然十分推崇,這時他又看見周汝登發表的文章,一拍腦袋,決定也寫一篇相關內容,掙點稿費。
不過陳元藻在文壇上的地位不算高,對於經學的功底也遠遠不如周汝登那麼深厚,寫了文章報社也不一定會發表。
陳元藻隻能思來想去找到一個角度,落筆成文後嘗試性的送到報社,沒想報社還真的采用,並為此給了他一兩銀子的稿費。
討論《訓詁學方法論》的文章不少,之所以報社會采用他的文字,因為他寫作方向實在太出奇了:
隻看他給這文章起的名字就直到這家夥的腦回路和彆人不同——《學訓詁學方法論於求工有大益處》
“近日筆者讀王建陽《訓詁學方法論》新書,以後學視角觀之,以為實在是一本極有作用之文字。
細讀此書,仿若王建陽手把手予以指導,不需遠求,於書齋之中便可學會如何做訓詁之研究,筆者以為其效果比之從名師而遊二三載亦絲毫不差也……
筆者讀書之後便以書中‘以形求義’之法去解楚辭,真發現其中一二難解之字全然可以用形意法解得,現作求解方法如下……
筆者告此研究結論於海門先生周公汝登,竟得大讚,且邀入南京陽明祠相晤,筆者不過一舉子,屢試不第,得此機緣實乃榮幸,若無《訓詁學》之助,庶幾無可能……
綜上可知,《訓詁學方法論》乃是如今求學不得者做研究之捷徑。學習此書,便是資質平平者也可入門考據之學,甚而有若乾發現,青史留名,亦未可知也!”
陳元藻是吃過苦受過罪的讀書人,太了解窮苦文人的想法了。周汝登說的那些什麼儒家學派之間的思想鬥爭固然深刻,但是離大多數考舉人都有困難的讀書人太遠,而這些讀書人才是真正的理學根基。
無論周汝登再怎麼想改革儒學,隻要四書五經還是科舉的要求範本,那麼理學就不會倒。想要把王文龍的思想傳入這些人心中,用傳教方法是不可能的,隻有靠因勢利導。
要讓更多人去看《訓詁學方法論》,與其討論學術理論,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這本書就是工具書,讀了就能找到工作!讀了就能掙錢!
不少底層文人看到陳元藻的文章之後還真專門去買了《訓詁學方法論》來研究。
他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什麼攻擊程朱理學,而是有訓詁學功底的書生自然會有不少高門大戶願意找他們當卿客幕僚,這書若能教會他們做訓詁,是真能解決工作問題。
而發陳元藻文章的報紙也是一份麵向窮苦文人的小報,售價都比其他報紙要便宜十文錢,陳元藻的文章十分符合他們的調性,刊登之後果真反響不錯。
陳元藻因此也得到了稿費,王文龍更是因此書籍多了近百部的銷量,大家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