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龍提醒王驥德說道:“伯良兄可以創造一個花部之名以區彆於傳統戲曲的雅部,將這種無中生有寫出的戲曲都叫做花部戲,雖然是自降身份,但亦可以避免許多口舌。”
花部運動的思想對於此時的文藝界來說還是太新奇了,戲曲在這年代還是下九流的東西,很多文人恐怕無法接受戲曲自身有創造性的這種想法。
此時湯顯祖的戲曲隻是因為不夠合轍壓韻就被攻擊,更彆說花部運動則認為隻要戲曲聽起來好聽,完全可以不依音韻,這觀念說出去肯定引的一眾戲曲加大為反對。
王驥德點頭道:“建陽提醒的好!我寫我的花部戲,他們風雅之士看自己的風雅戲,我自降身份之後,他們總不能再來罵我。”
王驥德和王文龍兩人一路商量著戲曲改革之事,從沈陽中衛繼續北上。
此時已經進入夏天,冰銷雪解,行路比起大雪封路的時節方便許多。
路上王文龍等人不斷碰到有南去的流民,而像他們一樣往北方去的基本上隻有到邊境送物資的商人以及偶爾遇見調動的軍隊,南來北往的比例完全不平均。
王平保騎在馬上,疑惑問王文龍:“這地方的土壤看起來也挺肥沃,隨便開荒都好種地,這些遼人怎麼隻見往南跑,不見一個往北去的?”
“怕不是邊境上出了什麼事情?”王驥德也奇怪的說道。
王文龍自然知道是什麼情況,遼東的漢人逃往關內以及南方從努爾哈赤崛起以後就已經漸漸開始,特彆三萬衛一帶是遼東實控地區的北部邊陲,逃兵逃戶的情況自然更加常見。
但他也不好說破,想了想道:“不如找一戶人家問問,正好咱們也需要向導。”
此時眾人從沈陽出發,眼看就要到鐵嶺衛,再往前去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三萬衛、安樂州,王文龍左右看看,見到一戶人家背著行李,由一個四十幾歲的漢子帶隊,那漢子背上背著軍器,雙手推著裝滿包袱的雞公車,兩個大點的孩兒都是十五六歲模樣,背的背,扛的扛,另外還牽著兩個小的背著鍋柴,他家中女人還懷了孕,坐在一頭叫驢上。
一家六口人扶老攜幼向著南邊的沈陽中衛走去。
王文龍攔住那漢子問道:“你可是去往南邊的?”
見王文龍這一群人看打扮就是豪強,那漢子也就停下,禮貌答話道:“我一家人確是要去南方投親。”
王平保問:“你們是衛所兵還是莊客?怎麼能夠去南邊?”
那漢子似乎是衛所中的逃戶,正被說中,臉色一變,道:“幾位老爺有什麼事情便說,若無事時,我們家人還要趕路呢。”
王文龍怕王平保把人給嚇了,連忙掏出幾枚碎銀子說道:“我也是南邊來的客人,要去北方做事,並非找你的麻煩,而是想問問三萬衛、鎮夷堡的情況。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接過銀兩臉色才好些,停下雞公車,擦著汗說道:“小姓劉,叫劉德天的就是,不瞞老爺,我家便是鎮夷堡過來的。那邊的消息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總而言之女真人現在鬨得厲害。邊境上不好做生意,不見我們這些軍戶都要南邊去嗎?老爺們若是想要出關經商就更不可能了,還是回吧。”
聽到這情況王驥德頗為驚訝,他們在關內聽到的消息都是自從李成梁坐鎮遼東以來,遼東幾年不聞戰事,他從金山衛一路北上,看見遼東的情況也還算富庶安定,卻沒想到照這漢子所說似乎遼東正在崛起一股大勢力。
王文龍這時卻更關心找向導的事情,他聽說劉德天就是從鎮夷堡來的,又看他一家老小都在這裡,能被逼到做逃軍背井離鄉,說明他們在鎮夷堡也沒有什麼勢力,起碼沒能力聯合起來坑害自己。
王文龍笑著說道:“我們不是去邊關做生意,而是去那兒做學問的,正需要一個彼處的老土地幫忙,不如便五兩銀子雇了你去,跟我們做幾個月長班如何?我是個京官兒,這位王老先生也是秀才,後麵還有三個秀才公,我們都是讀書人家,到鐵嶺時你便知道我的身份,不會跟你做耍的。”
五兩銀子乾幾個月活,對於遼東百姓來說算是極為豐厚的報酬了,更何況王文龍等人一看就是有出生的。
那劉德天隻是稍稍思索便點頭道:“老爺看挈我,是我的福氣,俺就是安樂州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鎮夷堡一代更是自小跑著長大的。隻是我一家老小不能跟著北上,能否讓我先將家人送回鐵嶺弟兄處暫住。”
“那是自然。”王文龍點頭笑道。
當場王文龍便掏了五兩銀子給劉德天,看他一家人在鐵嶺居住,要吃要喝,又額外給了二兩銀子安家費,怎麼樣也夠他們過上三四個月了。
那劉德天也當即跟著王文龍等人將車子轉向北方。
在鐵嶺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劉德天便早早安排好了家人,到館舍前等待王文龍等人一起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