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旅是福建商人尊敬的大作家,海五路商號出行把他帶上也要絕對保證他的安全。所以姚旅所乘坐的商船是不打算做走私生意的,他一路跟著商隊老老實實來到荷蘭人控製的港口購買香料。
不過在入港之前姚旅卻也借助自己的眼睛耳朵觀察到了通過海五路出行的福建商人這一次的成績。
海五路一次派出一百多隻商船,大家聯合在一起火力相當強悍,除了歐洲人的主力船隻以及沿岸炮台封鎖的要塞,在東南亞這一片他們還真是誰也不怵。
在劉香的帶領之下,從打狗港出發的海商還在暹羅海麵就打敗了一群日本海盜。
這群日本海盜都是信奉天主教的日本浪人,因為豐臣秀吉的排斥天主教,許多日本浪人十幾年前就逃離日本,跑到馬尼拉去跟隨西班牙人廝混。
不過這群能夠在日本信奉上天主教的浪人多半都有些反抗精神,他們在日本之時就是通過把佛像砍頭等等行為而招致日本百姓的不滿的,跑到馬尼拉也不會變成什麼良善之輩,其中一些人就因為觸犯了馬尼拉殖民當局的法律,又被西班牙殖民者從馬尼拉趕出來,日本也回不去了,這群人索性就搶掠船隻,在東南亞一帶流竄搶劫。
他們當時跑到暹羅洋麵上,看到了一隊福船,也不知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對著劉香的船團就殺了過來,劉香當年可是正經的倭寇,有這機會自然教這群日本海盜做人,將對方打的大敗。
不過劉香的戰果似乎有些寒磣——他打傷了敵船三艘,搶到了半船香料,而剩下的日本海盜船都逃跑了。
但其實這樣的結果已經不錯了,福源盛船廠的歐式大船還沒有下水,劉香所帶領的這支搶劫船隊全都配備的是傳統的福船和廣船,日本人所帶領的海盜船也是糾集了許多東南亞無賴土人組成的,其中甚至還有印尼土人所劃的三連舢舨,整個一亞洲船隻博物館。
貿易船團吃水量和他們對麵的日本海盜船隊的吃水量還真就差不多,唯一的優勢隻在於劉香船隻上的火力都是滿裝的。
劉香出海之前按照福建商人常用的辦法,躺床上裝的都是些弗朗機炮、開花炮這樣的東西,這些玩意兒在海戰之中能夠快速打出一片白霧,看起來彈子亂飛十分嚇人,但炮彈射程很近,除非在跳幫距離上不然基本不可能打中敵人。
實際使用中劉香的船港開了一炮,漫天白霧的聲勢就提醒日本人遇上了硬茬子,嚇得這群隻能靠包圍搶劫的日本海盜船隊立刻升帆逃跑,幸虧劉香提前派人在附近海域上埋伏,這才能有那點戰果。
這就是掌握了大牽星術的好處了,以前亞州海麵上的海戰埋伏的船隻必須要躲在某個島嶼的峽灣之中,要不然在大洋之上,他們自己也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在什麼位置。日本人在防被埋伏時也根本沒想到開闊海麵上無遮無攔,居然會突然有人朝他們殺過。
劉香的隊伍中有了會大牽星術的舟師,這群和劉香一起做慣了沒本錢買賣的舟師也是膽大,第一次到大洋上使用牽星術居然就敢偏離航線,獨自跑到與預定埋伏位置相差半海裡的地方在海麵上飄著。
等到日本人的船隻逃跑過程中,他們突然殺出,讓一艘日本海盜船驚慌之中脫離了隊伍,然後就是被劉香等人包圍、跳幫,這就是劉翔能夠搶到半船香料的原因。
此戰雖然結果有些拉胯,卻還是讓劉香名聲大振,也讓海主們對於海五路的實力信心大為增強。
姚旅將這一段海上戰鬥的過程仔細寫到了自己的信中,又描述了船隊這一次下南洋的損失,光是姚旅所了解到的就有十五條船被風浪漂沒,至少五個舟師不知所蹤。
王文龍看到書信之時不禁感歎:“可惜呀,可惜,牽星術在大洋上使用的經驗還是太少了,這五個舟師都是東藩書院訓練出來的,又是福建的老船工,就這麼死在了海上。”
一旁前來送信的李國助安慰說:“出海哪有不死人的?這次走的還是新航路,隻損傷了不到一成的人馬,已經超出許多人的預期。”
王文龍說道:“你原來提醒後續去南洋的海主,讓他們一定要趁機在西洋島嶼上多建立港口,不要以為新的導航辦法就能夠一勞永逸的改變荷蘭人對於西洋控製的情況,沒有港口,咱們大明的商人始終都是海上浮萍。”
曆史上明朝的海商下西洋的人數非常多,甚至在西洋的殖民地人口之中華人一度也占到了相當高的比例,但是始終是一盤散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華人沒有占領可靠的根據地。
由於朝廷對於商人出海並不支持,華人海商之間又不團結,加上沒有一個根據地做依靠,在對付華人商賈的時候歐洲殖民者經常很容易用利益就收買了不少商人給他們做幫手,甚至很多華人商販寧願和殖民者合作,因為他們感覺和殖民者合作自己的財產能得到保護。
現在海五路雖然成功依靠新的航海術挑戰了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海上封鎖,但如果這些商人沒有組織起來,最後還是會被占領殖民地的殖民者們打敗。
李國助對此也頗為認同,他點頭說道:“我會派人去通知海商,順便督促大員港快些建船造炮,咱們的確要有硬實力,才能夠在西洋站住腳跟。我看荷蘭人沒這麼容易罷休,如果他們知道了福建商人用的航海術,隻怕更要重視了。”
王文龍和李國助都沒意識到,他們說話之時荷蘭人已經在收集情報,因為海五路的第一次出航就已經把他們嚇住了。
和西班牙殖民者不同,呂宋島上的殖民者都是西班牙殖民帝國的官員,隻要能夠管住殖民地收上稅收就能夠對宗主國交代,他們對於海上商路的封鎖隻是一種學習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應急行為,封鎖的並不算嚴密。
而對荷蘭東印度公司來說掙錢才是公司的最大目標,封鎖航路獲得的壟斷貿易的利益對他們來說是極大的誘惑,所以荷蘭殖民者在封鎖商道這一條上也格外用心。
海五路的船隊來到北大年蘇丹國的同時,先頭船隊已經進入了荷蘭人準備掌控的香料群島,發現這些福建商人居然找到了非傳統的航線,這迅速引起了荷蘭人的警惕。
王文龍所繪製的海圖在台灣已經印了上百份,大牽星術的教學小冊子也一起發售,甚至對於大牽星數的讚賞文章早就已經在福建的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刊載,荷蘭人很容易就知道了牽星術的存在。
萬丹的公司評議會對此極為驚恐,他們過去一直是看不起中國人的航海技術的。
不像歐洲人,或是有大資本的支持、或是帶著傳教的狂熱,他們敢於麵對死亡的風險而去探索新航路。此時亞洲海麵上的中國人都是一群將本求利的商人,探索新航路這件事情的風險根本不是隻有幾條船的小海商可以承擔得起的,所以在過去歐洲殖民者的印象中,中國人隻會跳島航行,甚至沒有在海上觀星辨象的本事,航海技術還比不上阿拉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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