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參這東西早在史前就已經出現在遼東人的菜譜中了,隻不過在元代以前,這玩意兒一直是沿海的一種特產,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價值。
直到元朝以後,海參作為可以乾製並長期保存的海貨才和鮑魚、紫菜一樣,漸漸流入內地,並慢慢被捧上了崇高的地位。朱元璋開了個好頭,有明一朝皇帝們都很喜歡吃海參、魚翅、鰒魚之類的高檔海貨。而且明人普遍以為這不光是一種食物,還可入藥,補中氣,其原理乃是:“海參形似男陽,故可以補腎興陽”——以形補形這玩意兒科不科學放一邊,海參在此時的大明需求量那是真的高,價格和人參是同一檔次的。
所以當王喜看見那一盒海參,喜得眼睛都在放光,問道:“這是永明城所產?可算是遼參的一種?”
此時人認為最好的海參就是遼東所產的刺參,此物在遼東的收貨商極多。
佟養真作為遼商自然是做過海參買賣的,笑著說道:“是刺參,且色黑肉糯多刺,在遼參中屬是一等品了。”
王文龍點點頭,那可不,這可是正經的海參崴六排刺啊。
後世海參崴海參賣的比遼參還貴,遼參的刺在海參中已經算是多而明顯的了,可是跟海參崴的海參放在一起根本沒法比,因為海參崴一帶的水體溫度比起大連要低,海參生長速度更慢,品質也要高不少。
劉德天道:“永明城海水清徹,直接坐著舢板就能看到水中有許多海參,想來是千萬年沒人去捕撈,其數量十分可觀。”
王喜喜道:“如此永名城的開發便再不缺資金了,我這就回山東去準備。”
王文龍突然道:“公司要開發這條航線,何不趁此機會開一家水手學堂?”
“水手學堂?”王喜皺起眉頭。
王文龍點頭道:“要從山東航海去永明城,路途甚長,而且又是遠航,山東能夠遠航的水手稀少,若是永名城開發起來定然缺人,不如趁此機會自己培養。也可為我大明培養人才嗎。”
“這個……”王喜沉默不語,他去過江南,見識過江南的衡山書齋和物理社,知道王文龍喜歡培養技術人才,且有以之報國的心。
王喜對於王文龍的赤子之心也是敬佩的,但是他的老板萬曆皇帝是個掉在錢眼裡的人……王文龍絕對比萬曆更愛大明。
王喜想也知道,用開海公司的錢去投資辦學肯定會引起皇帝的不滿。
可話說回來,開發永明城的整個事情都是王文龍奉了萬曆的口諭在辦,如今事情有了眉目,王文龍這個大功臣提議辦個學校,公司卻直接拒絕,這又似乎太不近情理。
王喜為難著沒說話,屋中的氣氛也一下尷尬起來。
王喜是個年輕的太監,還是忠誠的天主教信徒,和文人士大夫們關係搞得不錯。
他對於基督教和王文龍所倡導的物理學等新奇學問都頗感興趣,在太監群體裡算是相當開明的人。但他也算不上什麼大義凜然之輩,此君在宮中為了上位,先是拜了朱常洛的親信王安做乾爹,如今在公司中為了巴結鄒義又投靠了鄒義陣營,成為萬曆的鐵杆,還給了皇帝不少太子宮中的信息。
除了往上爬之外,此君手腳自然也不太乾淨,光是在種人參買土地這項上,他便入賬上千兩。結果就是懷柔縣大戶侵占的官田王喜分毫未動,公司廉價拿來做人參種植基地的全是縣中養濟院、官學和衛所軍戶的田地。隻撈了上千兩是是因為王喜要結交那些可以在京城周邊圈地的熏貴,所以刻意開了低價。若非如此,王喜帶著皇命在大興懷柔走一圈,至少要收上萬兩銀子。
沉默良久,王喜搖頭道:“建陽著為國之心咱家也能理解,然而龍和盛公司盤子大,用錢的地方也多,身負皇命,有些地方不能節省,隻怕沒有餘錢去投資什麼海員學堂了。”
王喜已經說的非常委婉,這已是看在王文龍的麵子上。
王文龍笑道:“海員學堂可以由我來籌資,龍和盛一分錢也不出,隻以名聲入股。”
王喜聞言一愣,又問道:“若是開辟有名城,需要在學堂中招收海員呢?”
“學生來去自由,隻要他們願意,我還會叫學堂中的先生為公司專門宣傳,還可以在每屆學生畢業前專門為龍洋開海公司與龍和盛辦個招聘會,由公司來挑選招收人才,撿著好的先招了去。”王文龍回答。
王喜突然笑了:“建陽先生果然不是常人呀。”
王文龍挺著胸說道:“常人眼裡隻見利益,而在下卻更看重國家。在下並不缺錢財,光是在江南的造幣作坊和福建的油墨作坊,便足以讓在下掙的盆滿缽滿了,且我家在台灣島上還有大片土地,子孫十輩子也花用不儘。我想辦海員學堂,隻是因為知道大航海時代海員有多麼重要,鼓吹開海公司也是這個想法,龍洋開海公司或許可以給大明百姓掙一個未來。”
“建陽以為龍洋開海公司能夠開拓殖民?”王喜道,“建陽明知公司並無這樣打算呀?”
王文龍點點頭道:“有開始就是好的,資本會推著龍洋開海公司前進。今日公司的股東還少,力量還單薄,在公司眼裡開拓海疆或許是一件相當冒風險的事情,但等待十年二十年後,那時對於公司的規模來說,一次遠征根本便算不得什麼可稱道的投入了。屆時王公公這樣的人物不但是公司中的掌櫃,或許還能成為揚威海疆的督主呢。”
“咱家哪敢想如此好事。”王喜搖頭笑道。
王喜這些太監最尊敬的就是鄭和這樣的人物,如今司禮監、內書房中雖然也有各種位高權重事物的太監,但這些人都是玩弄權勢爬上高位,並不像鄭和一樣真正有自己的成就。
王喜也是有野心的,不禁對王文龍所說的未來心向往之。
王文龍所說的這番話,合了資本推動公司發展的原理,王喜畢竟是明朝人,雖然在股市中感受到了資本的力量,但卻無法像王龍一樣說清這種趨勢,此時他隻覺得王文龍比他所見更加深遠,所說情況也是十分有可能發生。
如此說來,從王文龍推動公司成立便是在布一盤大棋。
想通這一切,王喜不禁由衷對王文龍的眼界和胸懷生出敬佩之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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