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岱詩社四十年前由馮琦的父親所成立,是遼東最有影響的文人團體;遼東社則是萬曆年間遼東的一個新興詩社,聚集了大量關外名家;另外還有遼東三大家張家劉家田家的子弟前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能夠影響遼東輿論的文化名流。
趙楫和毛文龍潘秀一同出去,見到遼東巡撫趙楫也在場,眾人又是一番見禮。
毛文龍和潘秀先同大家說了王文龍的情況,接下來眾人的目標卻是轉向趙楫。
鐵嶺衛張家的張五郎帶頭詢問:“趙大撫,咱們遼陽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衙門裡可萬萬要重視啊,建陽先生是為我東人發聲,千萬莫寒了他的心。”
趙楫連忙道:“我一定督促遼陽府將此事辦得利落,定然要還建陽先生一個公道。”
他又補充說:“建陽先生在遼陽的治療費用全都由本大人承擔,遼陽社學裡頭也要撥出房舍仆人好好伺候。”
“此事若查到還有其餘乾犯的人等,本撫台絕不姑息!”
遼陽的三班衙役頭都大了。遼陽是遼東的經濟政治中心,王文龍又是天下最炙手可熱的文人,王文龍居然在遼陽社學被刺殺,而且是在上千人的眼皮底下,這樁案子若是處理不好,彆說遼陽的州府官員,甚至趙楫這個遼東巡撫都得擔上責任。
這年代的衙門辦案效率極低,為了防止案子所涉及的證人找不到,經常會在提審過程中將證人也關到牢裡,等待詢問,有時案子拖延,證人甚至會被關上好幾年,證人家裡還要出錢賄賂讓牢子們不要苛待他們,做個證都能做到傾家蕩產。
為了保證王文龍的案子能夠辦好,趙楫直接給遼陽下了指示,所有人證限期一月之內提審完畢,將定遼中左前後衛的提刑官員大半調到遼陽核查卷宗。
時間要求和文件要求一下,遼陽的官員隻能兢兢業業的審案。
刺殺王文龍的三人中,除了穆克登布之外,另外的兩個烏拉部商人隻是因為想要給努爾哈赤送投名狀,所以才配合穆克登布行動,所知的並不多。即使如此,還是遭遇了十幾天的折磨,確定從他們口中再也摳不出一個字之後才將卷宗上交。
至於穆克登布,最開始他還頗為硬氣,對於衙門的詢問拒不配合,三班衙役鼓足了勁對他招呼,打到第七天,穆克登布的心理防線也崩潰了,開始吐露一些內容。
據穆克登布供述,他就是自己頭腦一熱覺得可以討好努爾哈赤,所以才來刺殺王文龍,全程沒有和更高層人物溝通。但他是努爾哈赤兒子代善的手下,這個身份就足以做文章了。
遼陽的官員對於此事也不敢做更多的猜測,隻好原原本本的將審訊出來的材料做個彙總,然後便報到遼東都司去。
具體要用哪一條全看遼東文武高層們的決斷。
而遼東文武們則都在等著關內的消息。
……
赫圖阿拉。
努爾哈赤的府邸就是個傳統的遼東民居,雖然努爾哈赤用黃金珠寶等物裝飾了家具,但由於審美水平所限,這屋子放在遼東也就是個普通地主大院的水平。
院子分前後兩進,前麵一進用來舉行建州女真的高層會議,後麵則住著努爾哈赤的妻妾們。
“這群笨蛋!”後屋正房內,坐在火炕上的努爾哈赤讀著遼東傳來的情報,忍不住破口大罵。
書信是用漢字寫成,努爾哈赤跟隨李成梁多年,自然是認得漢字,甚至寫漢字比寫剛創造沒幾年的滿文更熟練。
後世所謂“清初開國五大臣”之一鈕鈷祿·額亦都朕和努爾哈赤同坐在火炕上,和努爾哈赤就著同一個炕桌吃肉,聞言放下手中切肉刀,問道:“罕王,出什麼事了?”
“你自己看吧。”努爾哈赤將那封信丟給額亦都,他分開信看了兩眼,瞬間也是氣的破口大罵:
“滿洲內部還不安穩,他們怎麼會蠢到去觸怒遼東?這下事情可鬨大了!”
穆克登布覺得舒爾哈齊失勢,急於投靠努爾哈赤,卻沒想到在努爾哈赤眼中,現在的建州女真內部權力還極為不穩固。
努爾哈赤的擴張思路一向是先壤外再安內,建州女真每次擴張的腳步都是通過先整合內部各個派係,團結在一起發動對外戰爭,奪得新的土地之後,再刀口向內,通過內鬥將內部的派係清理一遍。
而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鬥爭,努爾哈赤每次都隻會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個方向,並安撫所有次要方向的潛在敵人。
去努爾哈赤就是先讓手下的將士們消滅了揮發部,大大加強了建州女真的實力,然後才對舒爾哈奇開刀。
但努爾哈赤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絕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被自己打敗的。
舒爾哈齊作為建州女真的第二號人物,在建州女真權力體係中培養了大量忠於自己的勢力,雖然舒爾哈奇帶領族人逃到了大明邊界,但他在建州女真內部的影響還遠遠沒有消失。
努爾哈赤知道,此時此刻和舒爾哈奇有姻親關係的烏拉部首領布占泰正在聯絡科爾沁蒙古,準備對他反叛。
烏拉部和蒙古科爾沁部都是和建州女真半聯合的勢力,他們在建州女真體係內的獨立權相當高,一旦達成聯合,隨時都會反過來吞食努爾哈赤手下的地盤。
這一場衝突沒個三五年絕不會結束,而在這個過程中,努爾哈赤隻能將矛頭指向一個方向。
甚至為了拉攏烏拉部,他準備將自己隻有十歲的女兒嫁給布占泰為妻,同時對於還未被吞並的葉赫部,努爾哈赤也采取懷柔的態度,不願意再樹新的敵人。
在內有強敵的情況下,努爾哈赤根本不想和大明結怨。這也是為什麼舒爾哈奇遇到危險會跑到鐵嶺邊上求援,兩年前努爾哈赤還敢在給李成梁的文書中自稱“建州國主”,但這兩年他又變回了建州衛指揮使、龍虎將軍。
穆克登布還以為自己刺殺王文龍展現了忠心,真不知道他的行為給努爾哈赤添了多少麻煩。
“罕王,不好了。”努爾哈赤手下大將安費揚古跑進“寢宮”,一進屋就急切說道:“在古勒寨收人參的漢人商人突然不要我們的貨了。”
努爾哈赤頭疼的擺手:“讓他們走,不要為難他們,擺酒相送。”
“是。”安費揚古點點頭,連忙回去吩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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