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和淵哥兒如出一轍的清冷鳳眸,平日裡從無多餘的情緒,此刻卻謹慎小心地望著她,輕聲道:“留下來?”
謝見微心口一顫,邁出去的步子慢慢收了回來。
她看向周玉璋,周玉璋連忙道:“隻留一個人無妨。對了,殿下腕上放血的傷口,需得再換一次藥,麻煩夫人了。”
周玉璋將藥和紗布都交給了謝見微,馬上跟著傅長枝他們離開了寢殿。
謝見微將藥放在床邊的小幾上,自己則順勢坐在了床沿,“手給我。”
傅平野乖乖地將手腕放在了她掌心,謝見微用剪刀剪開紗布,慢慢繞開,腕上有些猙獰的傷口映入眼簾,上頭的劃痕多有不同,可見毒血放了多少回。
謝見微心口憋悶,指尖摩挲著傷疤邊緣完好的皮膚,小心翼翼地將藥粉倒在傷口上,輕輕塗開。
“疼麼?”
她抬眸準備看看傅平野的表情,可卻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也不知他偷偷看了多久。
謝見微輕笑了聲,“看什麼呢?我問你疼不疼?”
“不疼。”這點傷算得了什麼,傅平野頓了頓道:“我不是小魚兒。”
謝見微失笑,“不疼就不疼,拉小魚兒跟你比什麼。小魚兒可堅強了,未必就比不得你。”
傅平野也是一時脫口而出,也許是施針那事兒跟小魚兒比了太多次,他生怕謝見微把他和小魚兒劃了等號,他可不想自己在謝見微心裡變成個孩子。
“好了。”
謝見微將紗布係了個結,就算大功告成了。
她笑著看向傅平野,“你叫我留下來,就為了讓我給你上藥?”
“你在,這裡安心。”傅平野指了指胸口,緩緩說道。
謝見微指尖蜷了蜷,挑了挑眉,“長枝是你親姐姐,你在長公主府還不夠安心?”
“不夠。”
傅平野認真地搖了搖頭,他斂眸將有意識起的所有心理剖析給謝見微聽。
“其實我還沒醒的時候,隱約有些意識,偶爾能聽清彆人說話。但那時我就已經什麼都記不清了,皇姐在我床前說了很多,我也隻能感覺到,這是我的親人。”
傅平野輕笑了聲,“也許就因為是親人,細水長流的親情沒有十分濃烈,我並沒有什麼太強的感覺。小魚兒和淵哥兒來看我那一次,我更想睜眼看看他們,我知道他們對我很重要。”
“小魚兒那會兒還提到了什麼,我聽後更急著想醒過來。我自然是記不清了,後來問過他,他說讓我快醒來,告訴他莊雲容是不是他的娘親。”
謝見微來了好奇,“你是因為這個,才自己醒過來的?”
傅平野看著她搖了搖頭,“那之後我還是渾渾噩噩,並不能完全放下戒心。直到……在醒來那天聽到你的聲音。”
傅平野的手按在心口,眉頭緊鎖,“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聽見你離開以後,我迫切地想叫住你,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馬上清醒過來……”
謝見微不可否認,她的確很有觸動,沒人能抵抗得了一個人一直全心全意地想著你,就算他已經忘記了過去的所有事,但心裡還會記得,他喜歡過你。
就算是失憶,也會喜歡上你第二次。
謝見微陷入感動,但傅平野這會兒心裡卻莫名的發慌,他總覺得自己念念不忘的,想要告訴謝見微的事非常重要。
傅平野摸索著牽住謝見微的手,一臉緊張地承諾道:“晏晏,不管我之前隱瞞了你什麼事,我保證我會很快想起來,然後第一時間告訴你……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生氣?”
“或者……生氣也好,彆放棄我,我可以彌補!”
謝見微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傅平野能隱瞞她什麼,無非是小魚兒和淵哥兒生母的身份?
可這件事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但傅平野捏著她的手心都在冒汗,謝見微隻能順著他話說了下去。
“好,我保證我不會生氣,就算生氣也給你解釋彌補的機會。”
傅平野長舒了一口氣,稍微安心了一些。
又想起一件事,傅平野說道:“對了晏晏,我找到一些有關薛家人的秘密,可能對你有幫助。”
謝見微一愣,“你沒事查他們做什麼?”
“你把他們除掉,就能恢複自由了。”
傅平野離宮後,想了無數為裝太監的事補償謝見微的方法,但金銀細軟謝見微不缺,彆的以他們現在的身份,又送不出去。
隻有這個最合適,傅長枝跟他說過,謝見微一直在查這些。
謝見微:“在哪兒?”
傅平野從枕下將幾封信交給了謝見微,她拆了看了兩眼,正是她要的東西。
謝家查了這麼久,竟然還沒傅平野幾日查來的詳細。
謝見微欣然收了下來,她斂眸思索了片刻,笑著對傅平野道:“你幫了我這麼重要的事,我給你個謝禮吧,你可有什麼貼身佩戴的東西。”
傅平野想了許久,還是將玉佩遞了過去。
“晏晏你……”
傅平野話音未落,就見謝見微接過玉佩,低頭吻了上去。
傅平野瞳孔微縮,心下跳漏了一拍。
謝見微臉上發熱,斂著眸躲避傅平野的視線,將唇停留在玉佩正麵的紋路上片刻,確保唇上的口脂的確把唇印印了上去,才飛速交給了傅平野。
“咳,我還有件事要求你幫忙。”
“你說。”傅平野手心托著玉佩,還沒徹底回過神。
“我想你幫我寫封信給羌平縣的縣太爺。我想看看羌平縣的戶籍簿。”
“好。我現在就寫。”傅平野作勢要下床,謝見微將他按住。
“你……等你休息半個時辰以後再寫吧。我先去前院看看孩子們。”
謝見微腳下倒騰的飛快,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她生平第一次做這麼大膽的事。
傅平野凝望著玉佩上的唇印,印在代表他身份的圖騰上,又仿佛烙在了他心口。
灼得他渾身發燙,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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