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皇後看向越帝,她很清楚越帝所說的‘原諒’,是如何‘原諒’。
乖乖和親,便可粉飾太平,否則琴書罪狀都畫了,這些事不知何時會傳遍天下,到時不止是雲晏,南夏的聲譽都會受損!
雲宸咬了咬牙,起身道:“陛下,和親是我父皇準允的,我母後隻是心疼雲晏,所以一時不舍。婚期請北越欽天監算好日子便可,嫁妝已到,南夏不會悔婚。”
雲晏抓著奚皇後的手,奚皇後卻也無可奈何,衝她輕輕搖了搖頭。
宴席在歡聲笑語中結束,奚皇後等人被送出了皇宮,往驛館駛去。
馬車上,奚皇後盯著雲晏看了許久,雲晏渾身發毛,聲音都開始發抖。
“母後……你、你看著我做什麼……”
“晏晏,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你答應我是來幫你皇兄,可你做的這些,哪一樁幫到他了?你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我錯了母後……但那是謝見微主動挑釁我的。都是她的錯!也是她害我必須要嫁給傅意歡,母後,母後你要幫我,我不甘心就這麼輸給她!”
“這不是在南夏,不是你和誰發生什麼衝突,母後一句話就能幫你解決的地方。”
奚皇後也是無可奈何,彆的人就算了,太子妃,也不是她說教訓就能教訓的人。
更何況,那個姑娘很有可能是——
奚皇後深吸了一口氣,馬車已經到驛館了,她搭著姑姑的手走下馬車,回眸看向雲晏。
“晏晏,答應母後,安靜些日子。”
“母後……你等等!”
雲晏抓住她的衣袖,輕聲道:“母後,你以前總是說,我長得像你,現在呢?現在還像嗎?”
奚皇後愣了愣,隨即溫柔一笑,“當然了。”
她撫摸著雲晏的臉,“你是我的女兒,自然像我。”
奚皇後進了驛館,雲晏長舒了一口氣,她垂眸站了片刻,直到侍女上前來喚她。
雲晏抓住侍女的胳膊,壓低聲音道:“找人把胡氏除掉。讓她徹底閉嘴。”
夜深了,萬籟俱寂,奚皇後坐在屋內盯著燭火失神。
姑姑走進屋擔憂道:“娘娘,您怎麼還不睡?身體要吃不消的。”
“今日宮宴上,那個人提到了一句胡氏……”奚皇後扶著額,“你去問問,這個胡氏人現在在哪裡。”
“是,娘娘。”
“等等。把宸兒喊過來,我有話問他。”
雲宸也沒有睡,他像是知道奚皇後早晚會喊他,很快就來了。
“母後。”
“把門關上。”
雲宸剛關上門,奚皇後便起身走了過來,驀地一個耳刮子打在了他臉上。
雲宸被打得偏過了頭,他抵了抵腮幫子,低下了頭。
奚皇後:“本宮打得對嗎?”
“對。”
“對在哪裡?”
“我把三妹帶來,沒能保護好她,所以該打。”
奚皇後喘息粗重,聲音帶著哽咽,“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費勁辛苦才把她生下來,因為你的失誤,她要永遠與我相隔兩地。宸兒,你知道母後心有多疼嗎?”
“彆告訴本宮她是咎由自取,她再有錯,也是你妹妹!”
奚皇後從小寵愛雲晏,雲宸是知道的,她若不溺愛雲晏也不至於無法無天,放在往日雲宸不會多在意。
可如今他知道了一個大秘密,他便忍不住心裡的不滿。
“母後,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說。”
雲宸咬了咬牙,看著奚皇後的眼睛,“雲晏,她不是妹妹,也不是您的女兒!”
奚皇後瞳孔驟縮,又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胡說八道!”
“是真的!我已經查清楚了,妹妹她其實——”
“住口!”
奚皇後失控的叫聲嚇住了雲宸,她捂著耳朵退到了床邊,雲宸頓時懵了,母後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
雲宸沒再繼續說,奚皇後才放下了手,她沉聲道:“雲宸,彆自作主張,你是長大了,可你在我這裡還是個半大小子!”
“有些事用不著你來告訴我!出去!”
“娘……你怎麼……”
奚皇後上前把他推出了門,從內掛上了鎖,雲宸在門外站了片刻,才無聲無息地離開。
燭火明滅,將奚皇後的影子照在牆上,也明滅閃爍。
她扶著額露出一抹苦笑。
雲宸竟然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奚皇後出神地看著桌上的紋路,思緒被藏在心底就快遺忘的回憶拉扯。
她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早就很多年以前,她就發覺雲晏的身份不對勁了。
可能是在雲晏五六歲的時候,她覺得雲晏無論是跟夏帝,還是跟她,都沒有半分相似,奚皇後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察覺了雲晏的身份,起初她也恐懼,害怕,心痛,但漸漸的她便接受了現實。
不為彆的,她養了雲晏六年,即便是養條狗也有感情了,何況是人。
雲晏很粘她,雖然有點小跋扈,但無傷大雅。
六年了,誰知道她的親女兒現在在哪兒,又被那個農婦養成了什麼樣子。
會不會要每日下地割草喂豬,每日做農活,曬的漆黑大字不識粗鄙庸俗。
雲晏被她養的矜貴得體,憨厚可愛,兩者比較下來,她怎麼能接受另一個粗鄙的親女兒。
可能也有害怕,怕夏帝知道。
夏帝對雲晏也挺寵愛,那時他們已經兩看兩相厭了,如果被夏帝知道她把親女兒弄丟了,在那群狐狸精的枕邊風下,奚皇後位置不保。
權衡之下,奚皇後隻能當什麼都沒發現過。
至於親女兒……人各有命,她也隻是普通人,救不了那麼多人。
本以為雲晏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那個身份卑微的親女兒有半點交集,可命運竟然如此會戲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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