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黑沙瓦的大祭年,而且朝廷在那邊養的戰馬也有大量交割,皇帝可能會很重視。”
“嗯,哪怕皇帝不重視,因為戰馬交割,也應該會有很多官員去。龍頭坎、苦沙營那幾個地方也會有大量的牲畜皮草交易,魚龍混雜,確實比較方便入關。”
“最重要的是,那邊也確實比較方便獲得一個正兒八經的身份,不過你自然曉得不能在那裡弄身份和通關文牒,肯定都在彆人的算計裡麵。”
“這我知道。”
“小心些,就算你們這群人像躲藏在泥裡的泥鰍,這個人也會想辦法把你們從泥裡趕出來,趕到那個地方去。”
“那我就隻能想辦法先在黑沙瓦布置起來了,反正至少有太仆寺和兵部的那些官員在的話,這人也不可能搞太大。”
聽著如此簡單卻蘊含著大量信息的對話,陳屠再次深刻的認識到冥柏坡這裡的人都不是善類,想想梁風凝、滄浪劍宗的郭北溪都死在這裡,他越發覺得這個冥柏坡就像是一個詭異離奇的養蠱地,否則也養不出顧留白這樣的怪胎。
突厥的兩百黑騎將冥柏坡堵了近兩個時辰,然後帶了五個人離開。
突厥人全部離開之後,何鳳林所在的那支商隊第一時間也離開了冥柏坡,但其餘商隊一時都沒有敢離開冥柏坡,直到一些人從顧留白口中得到確定的答複,直到這群突厥人不會再為難這裡出去的任何商隊之後,所有滯留在冥柏坡之中的商隊才重新忙碌起來。
雖然從頭到尾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而且無辜被牽扯其中也的確對這些商隊造成了不少的困擾,但沒有多少實際損失,過不多時,幾乎所有的商隊都差人送來了些禮物,就連最窮的兩個馬幫都送來了不少風乾得比石頭還硬的肉乾。
陳屠看著這些人的架勢,就知道他們在懊惱之前對顧留白的巴結還是少了。
“能在這種鬼地方混到你這種地步不容易,你要是留在這裡,恐怕以後所有經過這裡的商隊都會把你供起來,沒有你的承諾,恐怕他們在這條商路上連睡覺都不安穩。如果你能保證他們的安全,說不定他們以後都要給你建座廟。為什麼要走呢?”
他用手指撚起一個碧玉色的琉璃盞,讓它對著正午的陽光,眯著眼睛看著,“你看他們送的這個琉璃盞,這種商號去長安求人辦事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手筆。”
“昆侖山下的狼要吃羊,天山上飛的金雕要吃兔子,這是長生天都改變不了的事情。我怎麼有能力保證這條商路上所有的肥羊和兔子的安全。”
“那到底什麼時候走?”
“明天日出之後,到時候雪就會凍結實了,路上好走,而且留下的痕跡會比較少。”
“你不是已經準備將計就計,反正都是要去自投羅網,還怕留下痕跡?”
“不能自以為計算清楚了就不將人當回事,這種人辦的是大事,他很有可能會反複試探。”
陳屠歎了口氣。
他以前覺得人當然是越聰明越好,腦子越好用,就越是容易想到有用的辦法,但是真正認識了顧留白之後,他開始覺得太聰明也不是好事。總是知道那些潛在的危險,就好像始終有很多明晃晃的大刀壓在脖子上,感覺腦袋隨時有搬家的可能。
他沉默了一會之後才打定主意,看著顧留白道:“我現在真的不能確定和你這樣的人坐一條船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既然你真的說到做到,從突厥人手裡將我們保了下來,而且又知道了鷺草驛那名謝氏子弟在打陰十娘的主意,我們陰山一窩蜂也會說到做到,會和你先交個底。”
顧留白深深皺眉,“我接下來處境堪憂。”
陳屠眼睛微眯,“十五哥什麼意思?”
“按照陳屠兄你的做派,我知道了你們的一些底子之後,接下來若是我做事讓你覺得不稱心,你肯定是要把我滅口的吧?”顧留白微微一笑。
陳屠笑得有點僵硬,“不至於。”
“好字!”
伴隨著一聲讚歎,之前西邊山道上出現的那名中年男子走進了春風樓。而那個須發皆白的胡老三也跟著走了進來。
春風樓外牆上的雪已經剝落,顧留白沒有胡扯,有一行字露了出來,正是“當壚笑春風”。
這一行字的確是好字,極有力道,墨汁就像是滲入紙張一樣滲入到了岩石裡麵。來往的商隊裡麵估計也有不少識貨的,明顯刷了一層透明的油脂在外麵,陽光照射上去的時候亮晶晶的。
這中年男子背負著雪白劍柄的長劍,長相看上去很有書卷氣,但言行卻很是豪邁,他把背負著的長劍往上挺了挺,一屁股就在陳屠身旁坐了下來,看著顧留白就哈哈一笑,“這前麵還有一句,胡姬貌如花,我猜當年這個人恐怕是想說你娘的吧,隻不過聽說你娘厲害,所以他隻敢寫這一句。”
顧留白也不回答,轉頭就鄙視的看著陳屠,“肯定是你讓他打聽我娘的吧?”
陳屠還未來得及說話,這中年劍師卻已豪爽哈哈一笑,“十五哥莫怪他,我們倒是也想知道何等的女子才能在這種地方生養出你這樣的厲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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