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氣瘋狂的往下半身湧,上半身的真氣便略有不足,這些箭師之中有不少人用的就是專破真氣的箭矢,如此一來,他雖然強行衝出了這些人的包圍圈,但上半身至少插了六七支箭矢。
“好凶!”
一名手持長劍的寂台閣修行者就在這天竺僧人突圍的路線上,但這天竺僧人呱呱亂叫,身上真氣的氣焰一逼過來,這名寂台閣的修士竟是心中畏懼,不敢單獨阻攔。
隻是頓了頓,這名天竺僧人身裹著一團血氣就從他身側衝了過去。
不遠處,顧留白和裴雲蕖正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戲。
大隋朝的時候,磕瓜子還不流行,但現在若是在長安,看戲不磕瓜子,那就如同喝酒沒有一碟下酒菜一樣,斷然不是滋味。
看著這名天竺僧人連上半身都在淌血了,裴雲蕖有些擔憂道:“顧十五,這人傷有點重啊,會不會逃不回天竺?”
顧留白嗑瓜子磕得眉飛色舞。
現在這狀況讓他得調整一下計劃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讓陰十娘等人偽裝成墮落觀修士,這兩個天竺僧人殺一個留一個,活著的那個讓他逃回天竺。
然後他假冒成五皇子,假裝救出曇靈藏,讓曇靈藏也逃回天竺。
一張嘴不如兩張嘴。
曇靈藏回去一說,天竺佛宗再和那個天竺僧人一對,那斷定就是墮落觀修士對西域佛宗的修士進行了再一次的圍殺。
要想殺佛子,必先除墮落觀。
與此同時,他這個“五皇子”順勢取得曇靈藏的信任,成為西域佛宗在大唐的暗樁。
那到時候西域佛宗針對佛子的舉動,說不定還要通過他。
哪怕西域佛宗再藏著掖著,以他的能力,從中獲取點線索可能並非難事。
但沒想到突然殺出個寂台閣。
寂台閣明麵上是專查謀逆,專查敵國臥底,但實際上是大唐皇帝的私器。
雖然沒有確實證據,但是顧留白強烈懷疑,這寂台閣最主要的任務是盯緊長孫氏,追查長孫氏接下來還有什麼布局。
畢竟在當今大唐皇帝的眼中,外麵的那些大敵,不管是吐蕃還是回鶻,那都是他想什麼時候揍的問題,哪怕揍不過也一時不打緊。
但若是盯不住自己窩裡人,皇位不穩,那就諸事皆休。
他直覺寂台閣這麼多人出現在幽州,很有可能是針對謝晚這件事,甚至他們有可能已經掌握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情報。
即便是神明也無法算無遺策。
寂台閣的出現,會導致這天竺僧人受傷太重,若不安排人救上一救,那這天竺僧人也不可能活著回到天竺。
西域的佛宗也不是鐵板一塊。
一個天竺都分成東南西北中,各個修行地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個西域暗樁也不如兩個西域暗樁好。
那不如他這邊又做曇靈藏的聯絡人,同時又換個身份,做一下天竺僧人這一派的聯絡人。
按照曇靈藏之前的描述,現在活著的這個天竺僧人應該是南天竺果乘宗的修行者吉宣法師。
此人在南天竺頗有名望,說出去的話可信度高。
“我們先去救曇靈藏,順便你幫我想想我用什麼身份去和這吉宣接洽。”顧留白磕完手裡的瓜子,招呼裴雲蕖走人。
裴雲蕖的腦子轉得飛快,一下子就明白了顧留白的意思,“顧十五你有八百個心眼子,一個不過癮,你還要玩弄他們兩個人。”
顧留白嗬嗬一笑,“我對彆人有八百個心眼子,在你這隻用一個心眼子不就行了。”
這一句話頓時說得少女心花怒放。
她決定明天再給顧留白帶早點,同時明天不穿男裝了,穿一身比較豔麗的衣裳。
……
喬黃雲已經在馬車裡等著顧留白。
五皇子的行蹤並不算隱秘,喬黃雲聽顧留白說要弄成五皇子的模樣,他便去若離坊探過了。
沒花了多久時間,他把顧留白的臉弄得和五皇子一模一樣之後,還從懷裡掏出一個打了好幾個孔的棗核,對顧留白說道,“你沒下功夫學過我的手藝,要想聲音變得和五皇子差不多那是不太可能,但好歹你們都是差不多年紀,聲音相差原本不大,你說話的時候將這個含在口中,就算這曇靈藏之前和五皇子接觸過,估計也覺察不出來。”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喬哥你放心,陳屠審他時,已經試探過,他應該不認識五皇子。”
喬黃雲點了點頭,卻道:“用我這手藝不得不小心,因為隻要露出些馬腳,不是死,就是自己蒙在鼓裡被對方利用。”
顧留白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了,那我今後但凡要改頭換麵,一定會讓喬哥把關。”
喬黃雲對顧留白一向也看得順眼,他就覺得顧留白是屬於那種既厲害,但又特彆謙虛,聽得進勸的人。
怪不得龍婆物色了這麼多年,結果看了幾眼就相中了他。
……
曇靈藏一遍遍的試著凝練真氣。
但是他發現沒用。
這墮落觀修士的封氣手法實在太古怪了,他體內的那些真氣斷斷續續,明顯能夠感應,但卻偏偏無法順暢的流動。
這比那些尋常宗門的封穴手法還要讓人沮喪。
因為索性讓他無法調動真氣,他也就徹底死了這條心,但這些墮落觀修士所用的手法卻偏偏讓他能夠感應,能夠調動,卻就是連接不起來,而且每次去催動真氣流轉,每次反而都會消耗掉不少真氣。
這簡直就像是故意戲弄。
讓你試,試著就少真氣。
這真的符合墮落觀修士那詭異瘋癲的姿態。
墮落觀修士自大隋朝滅亡,被大唐的修行地群起攻之之後,就是遊戲人間,以戲弄天下修行者為快樂之源。
“放心,哥們兒,你黃泉路上不會寂寞。”
陳屠也帶著那鐵製麵具進到了這暗牢裡。
胡老三做這種仿製的墮落觀修士麵具已經爐火純青了,他後麵做的比前麵的那兩個還要好,陳屠的這個鐵製麵具竟然還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態。
陳屠走到曇靈藏身前不遠處,說話之間,又將那個先前墮落觀修士裝蠱毒的葫蘆拿出來晃了一晃。
這個葫蘆老演員了。
就是陳屠不敢像顧留白那麼囂張,敢拿葫蘆口對著自己的嘴。
他葫蘆一晃,身後的陰影裡就像是有一個鬼影湧動。
啪嗒一聲,一具天竺僧人的屍身丟在了曇靈藏的眼皮子底下。
“……!”
曇靈藏渾身的毛又炸了。
西天竺的上寶法師!
這人竟然已經被這些墮落觀修士殺了!
那陰影裡直接丟出這一具屍身是怎麼回事?
似乎有個人,但自己怎麼連一絲氣息都沒有感應到。
黃泉路上不孤單,這意思是覺得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要送自己歸西了?
轟!
突然之間,地動山搖,這整個暗獄都似在劇烈的抖動。
“什麼鬼?”
陳屠一聲怪叫,突然桀桀的怪笑起來,提著葫蘆就往外掠去。
轟!
陡然間整個暗獄都又劇烈的震顫。
曇靈藏這次感覺清楚了,有強大的真氣在急劇的擴張。
有高手來襲,和墮落觀的修士在大戰?
正在彷徨間,石屑紛飛,一側的牆壁上方,竟是硬生生崩了個缺口出來。
一名臉上蒙著黑布,身穿夜行衣的年輕人從那缺口跳了下來,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唰唰唰,劍光飛快的湧起,這年輕人手中的小劍輕易的切開了綁縛著他的鐵鏈子和繩索。
“快隨我來!”
“這些墮落觀修士太過強大,我手下的暗衛也拖不了他們多久。”
年輕人來去如風,說完兩句便鑽出了那個窟窿。
曇靈藏此時真氣無法連續,身子雖然還是比尋常人強健,但跳上去爬出窟窿還是顯得十分笨拙。
等到腦袋鑽出窟窿,新鮮空氣湧入鼻腔,他發現這個暗獄的後方竟然是一片晾曬乾菜的晾曬場地。
半乾未乾的醬菜那股獨有的酸味直衝他腦門。
轟!
連片的房屋另外一邊,此時又有劇烈的真氣衝撞。
翻滾的氣焰和塵土,形成了一個塵屑都在發光的迷離光團。
曇靈藏渾身一個激靈,耳廓之中卻響起那年輕人不悅的聲音,“還呆著作甚,難道想拖著我一起死嗎?”
“多謝恩公!”
曇靈藏飛快的跟上年輕人,跑了也不過數十步,隻見年輕人就鑽進了道邊等待著的一輛馬車,進入車廂之前對他招了招手。
曇靈藏當然識得好歹,飛快鑽進了車廂。
馬車開始走動,在街巷之中繞來繞去,朝著幽州城西行去。
年輕人也不說話,呼吸間臉上的黑布蕩漾,曇靈藏隱約看出了這年輕人麵上的輪廓,頓時吃驚的輕聲道:“你是五皇子?”
這人當然是顧留白。
顧留白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眉頭微皺,道:“你竟然認得出我?”
曇靈藏的語氣明顯尊敬起來,“先前我們發現一名強大的女修,確定她是蘭陵劍坊的劍魁段紅杏,每次隻要你離開長安,都是由她陪同,我們便懷疑你也到了幽州,後來你在若離坊露麵多次…你雖未注意我,但我是遠遠看過了你的風采。”
“我有什麼風采,但遇危險,我跑得比誰都快。”
顧留白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違心感。
那五皇子看到墮落觀修士放出蠱蟲,跑得真比兔子還快。
這曇靈藏見過五皇子,他這演戲就更好演了。
顧留白略微沉吟,掏出三足金蟾放在曇靈藏眼皮子底下,“你瞧瞧清楚,這是我的信物,我大唐諸多修行者都是詭計多端,尤其墮落觀修士更是瘋癲怪異,其中不乏易容高手,今後你們若是和我聯絡,也不能全看臉,若不主動出示這信物,你不要相信。”
曇靈藏還未意識到顧留白已經用言語在釣魚,他想到那些墮落觀修士陰森怪異的模樣,頓時就又渾身打了個顫顫,下意識的點頭,“這我知曉。”
顧留白卻似乎還不放心的樣子,“不如我們每次會麵,不管是我們親自會麵,還是托人碰頭,除了這信物之外,還要先約定一句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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