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蕖昂首道:“虛名於我如浮雲。”
王若虛道:“但是…”
“??”裴雲蕖心中正受用,這廝突然說個但是是什麼意思?
王若虛見裴雲蕖視虛名如浮雲,心中好生佩服,說起來便毫無心理負擔,“但是我這次來尋裴二小姐,是應裴二小姐的一個熟人之托,想裴二小姐幫忙找個人。”
裴雲蕖麵無表情,“哪個熟人,找誰?”
王若虛道:“乃是石山書院詩劍雙絕的上官昭儀,她托我來找裴二小姐,是想尋覓那黑沙瓦綠眸少年的蹤跡。”
裴雲蕖平靜的站了起來。
王若虛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卻隻見裴雲蕖往外走去,對人說道,“查清楚了,這個人就是墮落觀的人,還是把他殺了吧。”
“??”
王若虛徹底慌了。
……
“我是個好人啊!”
“我真的是麗平劍院的王若虛啊!”
“我一句謊話都沒有說,我真的是上官昭儀喊來的啊!”
王若虛殺豬般的嚎。
裴雲蕖的臉比炭還黑。
你不叫王若虛,你叫王蠢豬。
就是因為相信了,所以才要殺你不知道?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能夠和她裴雲蕖平日裡經常走動的好朋友,都是身世極為顯赫,不是頂級門閥子弟,就是皇親國戚。
上官昭儀的確是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什麼貨色她還不清楚?
石山書院雖是民間書院,但琴棋書畫,吟詩弄劍,樣樣都有拿得出手的名師。
要想進石山書院和進那些中央官學的難度差不多。
但上官昭儀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學生。
她是石山書院的代表人物,琴棋書畫、吟詩作曲,無一不通。
裴家一家都是武人,上官昭儀的家裡,一家都是讀書人。
她父親是當朝大儒上官屏虛,是每日裡和皇帝商議事情的重臣。
隻是讀書比裴雲蕖讀得多也就算了,但上官昭儀的劍法也不差。
而且她還長得美!
簡直沒天理。
便是當今皇後都覺得她容顏分外出眾,經常不喊她名字,喊她花神。
若是讓追求她的年輕才俊來排排隊,估計能夠從長安的朱雀門一直排到明德門。
這樣的人眼光能不高?
裴雲蕖覺得自己平時已經眼睛長在頭頂上,那些所謂的年輕才俊,她都恨不得拿自己的腳指頭看,但上官昭儀的眼界比她還高。
她家教甚嚴,不像武人之家出身的裴雲蕖隨時都會說幾句粗話,她從不說粗話,但裴雲蕖卻覺得她說出來的話更傷人。
每次有人在她麵前說某某年輕才俊如何如何優秀,她都是淡淡一笑,惜字如金,一開始還說五個字,“見識頗短淺。”
也不知是說在她麵前替人鼓吹的這人見識短淺,還是在說那人說的年輕才俊見識短淺。
反正到了後來,她連五個字都不說了,隻是道:“略短。”
弄得後來都沒什麼人敢在她麵前推薦年輕才俊了。
那些男人最忌諱什麼?
最忌諱被人說短。
事實就是,雖然上官昭儀若是到洛陽街頭多晃蕩幾圈,洛陽就會洛陽紙貴,但現在真沒什麼人敢到她麵前去推薦年輕才俊。
長安洛陽的那些貴人,都在心中揣測,到底要什麼樣的年輕才俊才能入得了她的法眼,才能打動她的心?
現在他媽的答案不就來了?
裴雲蕖在心中狂罵粗話。
肯定是黑沙瓦的詳細軍情已經被上官昭儀看到。
她所在的那種書院,儒生們肯定好好探討了一番這次戰役。
她的眼光不毒誰毒?
還沒見過顧十五的麵,就已經盯上了顧十五!
明顯就是沒辦法找到顧十五,就想從她身上下手。
眼光毒,算計也狠毒。
彆的女子要想將顧十五奪去,她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那搶也搶不過她呀。
哪怕是大唐皇宮裡頭的那幾個公主,她都不怕。
哪個能和顧十五一塊在外野?
但上官昭儀可以!
這女的找不著老公,現在出現了唯一的人選,她什麼做不出來!
讓我把顧十五洗乾淨了,送你床上?
這朋友沒法做了。
“真殺了他?”
厲溪治提著劍,故意道:“這廝以為是麗平劍院的寶貝疙瘩就沒人敢殺他,我這就去宰了他,誰都拉不住我。”
他和顧十五一樣,還是很能把握裴雲蕖的逆反心理的。
聽到他這麼說,裴雲蕖卻是眉頭一皺,道:“算了。”
說完她又轉身走回屋子,麵色異常冰寒的對著王若虛道:“彆瞎叫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不殺你。”
王若虛也不知自己哪裡惹了裴雲蕖,但眼下他答應得比誰都快,“我肯定答應!”
裴雲蕖道:“你就和上官昭儀說,綠眸少年你見著了,但他喜歡男人。”
王若虛一愣,但馬上點了點頭,“我保證告訴她,綠眸少年喜歡男人。”
裴雲蕖麵色稍微緩和下來,她微微沉吟,道:“你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幫她跑腿?”
王若虛瞬間哭喪了臉,“她幫了我一個大忙,我便不得不幫她來跑一趟。”
裴雲蕖道:“什麼大忙?”
王若虛歎息道:“她保證長孫輕顏不再對我動心思。”
“瞧你這模樣,還不肯做她的麵首?”裴雲蕖鄙視的看了他一眼。
長孫輕顏是長孫家二房的小姐,這人名字雖是輕顏,但最重顏值,名聲在外,最喜勾搭美男子。
自己若是生得美也就算了,很多美男子也不會覺得吃多大的虧,更彆說還可以攀附長孫家的權勢。
但這長孫輕顏長得略有些不堪入目,且喜濃妝。
弄得不好半夜起來見了她的臉,受了驚嚇的話,還會讓她惱羞成怒,那今後前途堪憂。
王若虛苦笑起來,他可是洛陽第一美男子啊,心高氣傲的一代劍師,怎麼可能做這長孫輕顏的玩物?
“那你怎麼惹上的寂台閣?”裴雲蕖接著問道。
“我這是真冤。”王若虛抑鬱至極,“我來之前,安興公主托我送一封密件給這裡若離坊的齊愈,並告知我切勿讓任何人知曉,隻因這齊愈身份特殊,乃是對我大唐有極大功勞之人。未曾料到我暗中送完密件,卻又聽聞有人想要買凶殺死齊愈,我便自作聰明,接了這殺人的生意,未曾料到我重返若離坊,剛想差個青衣小廝給齊愈傳信,讓他知曉有人想要殺他,墮落觀的修士便出現…”
他還未說完全,裴雲蕖已經聽得笑了,她戲謔的看著王若虛,道:“你就是借你人頭?”
王若虛愣住了,一個呼吸之後他反應過來,“你也是遮幕法會的香客?”
裴雲蕖微諷道:“既然遮幕法會一開始存在,便是招攬天下最為優秀的人物進法會交流,那我會不是法會之中的香客?隻不過現在是我知道你在法會之中的名號,但你卻並不知道我的名號,所以你若是想你的秘密不被人所知,便將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好好做好。”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自然會做到。”王若虛心情越發鬱悶,“隻是不隻是你,寂台閣也猜出來了,他們便認為是我和墮落觀修士有勾連。”
“我若是還你清白,你是不是要將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裴雲蕖冷笑起來,“勾連墮落觀修士,這可是誅滅九族的重罪。”
王若虛倒也不怕,他聽出了裴雲蕖似乎有信心幫自己洗罪,便道:“那自然是今後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差遣,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那你先在這調息養氣,我去幫你解決這樁難事。”
裴雲蕖很牛氣的出了門,但是她腦子轉得飛快,一時也想不到什麼法子儘快將王若虛從這樁事情裡摘出來。
不過她覺得顧十五肯定想得出辦法。
她和顧十五是同時開場,那這個時候顧十五也應該已經誆騙完了那個南天竺的僧人了。
果然,等她回到馬車上,就看到顧十五過來了。
“你怎麼騙的那個南天竺的胡僧?”等顧留白進了車廂,她馬上問了起來,她知道顧十五肯定辦得成,但是她想學習學習其中的過程。
“公事公辦。”
顧留白道:“我就假裝成高英傑,嚴厲的警告了他,說我們歡迎外國僧人前來大唐弘揚佛法,但他們必須按照大唐的律例辦事,這次圍殺他們的事情已經查證清楚,是墮落觀修士突然出手襲擊,和他們無關。但若是他們提前報備,知會我們,我們就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輕易發生。”
“就這樣還不足以讓他對你推心置腹吧?”裴雲蕖皺眉道。
顧留白微笑道,“我再略微提點了一下,他自己就琢磨出了一個道理,我們大唐皇帝現在明顯在推儒道,想用科舉的方法,讓更多的寒門弟子有著在大唐舞台上一展拳腳的機會,但長孫氏為首的門閥肯定不樂意。”
裴雲蕖平時肯定會認真去想這裡麵到底什麼玄虛,但今日裡上官昭儀的事情讓她有些心煩意亂,她靜不下心來,索性直接道:“這什麼意思?”
顧留白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讓這吉宣法師覺得寂台閣現在焦頭爛額,又要幫皇帝對抗長孫氏,又要搞清楚這墮落觀修士到底做什麼。這吉宣法師自己琢磨出來,我這個寂台閣的高層人物壓根沒有心情也沒有必要去管他們佛宗之間的爭鬥。而且我還隱隱透露出,像我這種人物向上爬很難,讓佛宗彆拖我後腿。如此一來,這吉宣法師心中頓時就有了主意,他主動提出可以幫我和大唐皇帝解憂,他們西域佛宗願意和我們聯手對付墮落觀,同時他們西域佛宗還願意幫我往上爬。”
“他就主動這麼提結盟了?”裴雲蕖虎著臉說道。
“是啊,他大概覺得寂台閣和皇帝一條船,借助寂台閣和皇帝打壓墮落觀和中土佛宗,那對他們西域佛宗將來入主大唐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事實上過去這麼多年,大唐皇帝對胡人也的確蠻優待的。他肯定還會給我這個高英傑拋出一定的好處,幫著我往上爬,我爬得越高,就越是能夠幫他們做成一些大事,作為他們暗中扶持的對象,他們到時候手中自然會有一些我的把柄,也不怕我翻臉不認人。”
顧留白耐心解釋的同時,一直在仔細看著裴雲蕖的臉色,說完這些,他終於確定裴雲蕖有點不對勁,於是便忍不住問,“怎麼,你又遇到什麼糟心事了?”
“我此生大敵出現了。”裴雲蕖心中如是說道。
但她嘴上自然不能承認虛了那上官昭儀,於是她虎著臉道,“有權貴早早的盯上了你,想通過我把你找出來,估計見你表現不俗,想納為己用。”
顧十五不騙她,她也不騙顧十五,這些話倒是沒一句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