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昭儀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麼,她頓時委屈道,“得了吧,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若是和他說讓他寵寵我,他反倒是嚇得估計連話都不敢和我說了。”
裴雲蕖瞬間中計。
她覺得還真會這樣。
因為正心情大好,所以她挑了挑眉頭,道:“我到時候想想辦法,真的是,一個大男人,占便宜的是他,有什麼拉不下臉的。”
她和上官昭儀說話間,崔夜食和崔雁鳴兩個人也絞儘了腦汁,崔雁鳴猶豫了一下之後,看了顧留白手中的那柄劍一眼,說道,“三弟,我看你現在手頭上的劍倒是還合用,這麼說來,要想提升你真正廝殺起來,對敵的戰力,那恐怕得有些特殊妙用的玄兵了。”
“是啊。”
顧留白頓時學著晉鐵的模樣,長歎了一聲,“但那種具有獨特妙用的玄兵,豈是我們許州晉氏這種門戶所能染指,再說了,即便許州晉氏真得了這種寶貝,也肯定不會給到我手上。至於這柄劍,劍的確是好劍,它名為忘情,是盧公子他們上次贈給我的,但恐怕過兩天,這柄劍就不在我手裡頭了。”
崔雁鳴頓時一愣,“怎麼,難道他們還急著要回去不成?你都不是答應那杜家小姐,做她弟弟的教習了麼?”
“他們如此大氣,怎麼可能要回去。”顧留白故作神秘的輕聲道,“隻是身為劍師,總不能敗了就認敗,而且越是和高手對敵,便越是能發現自身之不足,所以這兩日我會想辦法拜訪那顧十五,和他再比試一場。”
崔夜食和崔雁鳴頓時大吃一驚,“三弟你還要和他比劍?”
顧留白傲然道,“是。和他一戰,或許又會收獲許多,隻是我這段時日雖然針對他苦修,但可能還是獲勝的幾率渺茫,而且這少年喜歡讓人留下手中劍,我這和他一比,估計這柄劍就留不到我手裡。”
五皇子樂了。
這是不是上次坑人家兩柄劍的時候,就已經想好怎麼著把這劍光明正大轉到裴雲蕖的手裡了?
“三弟之劍心,非我所能及。”崔夜食卻是聽得欽佩不已,他更是確定對方將來必定有大成就,“你這想法我們知道了,你放心,你儘管去比劍,輸掉一兩柄劍不算什麼。”
“那就全靠兩位哥哥了。”顧留白一副終於沒有後顧之憂的模樣,徹底鬆了一口氣,“今日和這蕭真末比劍,我有所領悟,我得馬上回去練劍,就不在這裡耽擱了。”
“賢弟去吧。”崔夜食和崔雁鳴親自送到門口,看著顧留白上了馬車,這才返回那宅院之中。
“顧十五,我真服了你了。”五皇子一上馬車就咧開了嘴,“這兩人恐怕馬上要回去大書特書,讓清河郡趕緊掏點老底出來給你。”
“晉鐵會感謝這兩位哥哥的。”顧留白笑了笑,道:“忘記個正事了,馮家那寡母和那個叫做袁秀秀的寡婦,讓你偷偷查的,你查清楚了沒有?”
“查清楚了,裡外都一樣,就是普通人家。”五皇子莫名的有些感慨。
陰山一窩蜂這些人在陰山也好,在關外也好,那是何等的人物。
隻是這些人孤單得久了,黃沙風雪裡穿行得久了,殺得人多了,麵對這種尋常人,麵對這種普通人的生活,卻反而有些怕了。
“我們就找機會遠遠的看一看吧。”
顧留白原本還想找個什麼由頭,和那馮家寡婦見個麵,試探兩句的,但馬車繞來繞去,繞到了陳屠那鋪子不遠的地方,透過車窗簾子,他看到坐在鋪子外,一手拿著茶壺,一手和幾個街巷在說笑的陳屠,他就突然改了主意。
五皇子看著他的臉色變化,看出了些什麼,“是不是覺得就這樣讓他安安靜靜在這裡做個尋常人,靠個小鋪子營生也挺好的?”
顧留白慢慢的點了點頭,平靜道,“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可能陳屠這一輩子,追求的就是這樣的平平安安,這樣的和和氣氣。”
五皇子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麼,又覺得多餘,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馬車又繞了兩條街巷,在一戶人家門口緩緩停住時,顧留白看到了陳屠鄭重其事和自己說的那馮家寡婦,袁秀秀。
院門開著。
袁秀秀在裡麵忙著漿洗衣衫。
不知是幫哪個鋪子在乾活,那衣衫都是一個樣式的,但可能受了潮,明顯有些黴斑。
那些衣衫足足裝了四五個大木盆。
顧留白靜靜的看了好大一會。
他看著看著就微笑起來。
說陳屠見色起意,那的確有些過了。
這的確是一個乾乾淨淨,很清秀的婦人。
隻是應該還不至於讓陳屠一眼就動了色心。
但他知道陳屠為什麼很快就相中了她。
因為她的乾淨,是裡外都乾淨。
她渾身上下,可能最不乾淨的地方反而是她不施粉黛的臉蛋。
那估計是故意的。
顯醜一些,少惹是非。
她乾活起來也乾淨。
她刷洗每件衣服都認真得很,都是很細致的檢查每一件衣衫,將上麵的每一個黴斑都細細的刷掉,然後清洗一遍,再開始漿洗。
他看了好大一會,每一件都是如此,沒有一點偷懶和不耐煩的地方。
她這樣的人,認準了一個人,那肯定就是那個人了,一輩子都有耐心。
而且她很安靜。
就那樣斯斯文文安安靜靜的乾活,一點都不吵鬨著誰。
陳屠現在不在這裡。
否則顧留白覺得,他哪怕是坐在一邊端著茶壺,看著她安安靜靜的乾活,他都是高興的。
……
在返回延康坊的路上,顧留白顯得比平時安靜。
五皇子便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怎麼,是決定讓陳屠就此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了?”
“那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顧留白搖了搖頭,道:“陳屠要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由著他,唯獨不能替他做決定。他這樣的人,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走了這麼遠的路,從不願意來長安到願意在長安這樣的小巷子裡安安靜靜的呆著,他接下來想要做什麼,肯定會經過深思熟慮,比我瞎忙活的好。”
五皇子皺眉道,“那你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有點慌。”
顧留白苦笑起來。
他看了一眼五皇子,就知道五皇子會錯了意,“不是和滄浪劍宗比劍的事情,而是有關我和我娘的事情。”
五皇子一愣,“發現什麼了?”
“也沒什麼新的線索,但是這陰陽天欲經是最早的神通法門之一,最近我修著修著,好像腦子更清晰了些,思路也更寬廣了些。可能和這些神通法門無形之中提升精神有關。”顧留白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今日裡看到耶律月理和衝謙師兄,我就突然覺著和平時不一樣。”
五皇子深深皺起眉頭,他也不敢打岔,隻是認真聽著。
顧留白接著道,“耶律月理自然是和之前一樣,莫名其妙的幫著我,但我今天看她,卻感覺和平時不一樣,我感覺她看上我,也不純粹是因為她說的我可以幫她牽引氣數,跟著我在一起可以保命,我覺得可能也和我娘有關,還有衝謙師兄,他對每個人都是惡聲惡氣,對我也不例外,但今天我感覺他看我的目光就有點複雜,說不出的複雜,感覺對我的惡聲惡氣是裝出來的,看著我的時候眼睛裡帶著點傷悲,但又帶著點那種討厭…”
“不是吧?”五皇子驚了,“玄慶法師不知道修的是什麼佛宗的神通法門,但是他能一眼看出你心底裡想的什麼,你現在修的這陰陽天欲經,難道是能夠從人的眼睛裡看出些真實的情緒?算上你救了上官昭儀才多久,那你要是接近玄慶法師那種修為,這陰陽天欲經的大神通會是什麼?”
“這修行時間長短的說法就不對。”顧留白眉頭微蹙,道:“若是我修的真氣法門本身就是脫胎於大夢真經,那我都修到七品了,這都修行了多久?”
五皇子愣了愣,道:“這麼說倒是也有道理,你和八品都隻差一個大境了。你是不是問過上官昭儀了,她是不是還沒產生你這種感覺?”
顧留白點了點頭,道:“她的確沒有,她這修行時間倒是的確不算長。”
“嘶……”五皇子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道:“顧十五,我突然想到,你從小腦子這麼好用,遠超同齡人,該不會是因為你修的其實就是這種神通法門,所以你其實精神力也遠超尋常人。”
“有可能吧。”顧留白擺了擺手,示意他再這麼扯下去就扯遠了,“我今天看著衝謙師兄的時候,就莫名的有點慌了,我之前不是一直都覺得我娘有可能就是墮落觀上代的隱道子之一,最後反而刺殺了墮落觀觀主的那位。但我一到宗聖宮,這衝謙就直接代師收徒,把我弄成他師弟了。”
五皇子也瞬間反應了過來,皺眉道,“的確,衝謙老道知道你將來想利用宗聖宮的這個身份,來圖謀道宗道首之位,那若是你娘真的是墮落觀的隱道子,不管她是否最終反出墮落觀,那她的兒子來爭這道首,這似乎還是有點說不過去。”
“對於白雲觀為首的那些宗門而言,若是我娘真的是墮落觀的人,那她和墮落觀怎麼鬨,也都是墮落觀內部的事情,現在整個道宗和墮落觀都是死敵,而且按照目前的線索,似乎刺殺了墮落觀觀主的那位隱道子,也並沒有和這些道家宗門有聯盟的關係。”顧留白忍不住搖了搖頭,道,“但衝謙師兄就似乎覺得我就是能行,二話不說的把我弄成了他師弟,這情況就似乎有些複雜了。”
說完顧留白自己又苦笑了起來。
他苦笑著看著五皇子,認真道,“說實話我現在不擔心我娘是墮落觀上代那位隱道子,我反倒擔心她的身份更加特殊,更加複雜。”
五皇子沉吟了一會,也很是認真道,“這事情不能急,我知道這成了你的心病,你想儘快弄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但我想既然她提前做了這麼多安排,連玄慶法師和衝謙都閉口不談,那她做這樣的安排,應該是為你好。”
“要隻是這樣,我就不慌了。”顧留白深吸了一口氣,過了片刻,他才平靜下來,慢慢說道,“我突然覺得她是不是害怕我知道真相。”
五皇子一愣。
顧留白平靜道,“可能衝謙師兄本身就給我帶來了這樣的感覺。”
“你娘害怕你知道真相?”
五皇子重複了一遍這話,然後搖了搖頭,鄭重道,“即便你有這樣的感覺,這段時間最好還是不要這樣想,先將眼門前這比劍的事情辦好,還有,你應該明白,你對這陰陽天欲經也所知不多,很有可能是這功法讓你產生了些錯覺也不一定。”
顧留白笑了笑,道:“的確也隻能這樣,不管她怎麼想的,那她反正也是我娘啊。”
五皇子點了點頭,一時倒也不知道說什麼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