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西風隨浪花而起,他淩空飛渡,朝著比劍台落去。
他體內真氣發出轟鳴,身外自然顯現出真氣法相。
隻見一團雲氣化為一條白色的蛟龍,圍繞在他身周遊動!
“好!”
曲江兩岸再次發出如雷般的叫好聲。
絕大多數看客雖說心裡頭都覺得這少年敢一個人叫板整個滄浪劍宗,這氣魄真的非常人所能及,但在他們看來,無論是這少年也好,還是這滄浪劍宗的修行者也好,那都是咱大唐的修行者,哪一方表現得好,那都值得他們驕傲。
餘西風後發先至,先行登台。
浪花飛濺而來,顧留白卻是輕盈的飄飛而起,踏著一片水花,隨後落在比劍台上。
今日這場麵之下,衝謙老道垂著眼瞼,壓根一句話都不說,而耶律月理也是一改平時見了顧十五就要問要老婆不要的態勢,也隻是靜靜坐著,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似是提前知道畫舫上有懷貞公主和那些國子監的學生,這畫舫緩緩靠近,滄浪劍宗果然沒有人阻攔。
水花此時還在空中紛紛墜落,有水珠不斷灑落在鄭冬至的身上。
他一臉緊張的看著比劍台上的顧留白和餘西風,童言無忌道,“娘,滄浪劍宗的這個人看起來比老師還要威猛啊,萬一老師輸了,被打斷了手腳啊什麼的,不如讓這個人來揍我吧?”
吳嫣紅原本就緊張得很,聽到鄭冬至居然冒出這幾句話,她頓時大怒,“你老師若是輸了,我先打斷你手腳。”
沒有時間去給鄭冬至想為啥。
和白有思說的一樣,功夫在戲外,不知道有多少人針對這場比劍,做了無數的謀劃,但到了這真正比劍的時候,卻是沒有了任何的繁文縟節。
餘西風看了一眼顧留白,他連一個字都沒有說,便朝著他一側的江麵斬出了一劍。
他手裡的長劍本身就沒有劍鞘,甚至都沒有拔劍的動作。
他體內的真氣原本就在轟鳴,所以這一劍斬出,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所有人隻是看到他手中古銅色的長劍像花燈一樣亮了起來。
劍身上那些分外深邃的符紋驟然發亮,然後更亮,接著發出裂帛般的刺耳聲響,當他的劍開始運行時,劍身上的符紋裡就像是有閃電在流動,一道道光亮的遊絲,拖曳在了空中。
他的劍瞬間變成了一個發亮的光團。
光團外有無數劍影在流動,一道道隨之生成的劍氣,就像是無數道烏雲朝著江麵撲了過去。
轟!
還在浪花翻滾的江麵上瞬間出現了一道長達數丈的深深溝壑。
溝壑之中的劍氣還在嘶鳴著,接著溝壑的邊緣直直的往上衝出數十道水柱。
這數十道水柱頃刻間互相撞擊,散開,化成兩道滔天濁浪。
顧留白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當然知道這是滄浪劍宗的哪一招劍法,隻是他有些不解,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意思。
“我是餘西風。”
餘西風斬出這一劍之後,劍身很自然的垂落,然後他緩緩的說道,“三年前進入滄浪劍宗劍閣修行,才得真傳。”
他發聲的時候用了些真氣,所以即便水浪聲雜亂,但他的聲音卻清晰的傳至兩岸。
若是在平時,顧留白肯定得調戲幾句。
兄弟你二十還是十八?
麵相長得夠老的啊。
才成為真傳弟子三年啊?
這意思是我早早就得了滄浪劍宗的秘劍,占你的便宜了?
不過今日裡顧留白卻一點廢話都沒有。
他也隻是略用真氣,平靜的發出聲音,“顧凝溪,九歲得郭北溪親傳。”
餘西風看上去似乎有些笨拙,但他此時說話卻沒個笨拙的樣子,甚至和裴雲蕖等人所想的都不一樣,他甚至都沒提個正統,也沒提個此時為何比劍,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顧留白,道:“我方才這一劍是我滄浪劍宗的秘劍,叫做海浪扶鵬翅,你應該也會?”
顧留白點了點頭,道:“會。”
餘西風淡然道,“既同源所出,這一場是文試,隻要你也能施展得出這樣的一劍,氣勢不輸我這一劍,我便可以直接認輸。”
“文試?還有這樣乾的?”
此言一出,頓時四周畫舫上和江邊都是一片喧嘩。
五皇子和裴雲蕖等人互望一眼,都是大皺眉頭,直罵白有思等人老陰比。
顧留白易容成晉鐵在滄浪劍宗麵前演了一場,滄浪劍宗自然覺得要對付這顧十五就必須在真氣修為方麵著手,但他們也沒想到滄浪劍宗會有這麼一出。
這不隻是將比劍變成了真氣和劍氣方麵的考校了,而且顧留白若是出言推脫,哪怕牙尖嘴利說贏了,接下來滄浪劍宗肯定也準備好了話柄,會讓人覺得車輪戰也不是什麼事了。
餘西風說完就靜靜的看著顧十五,他覺得顧十五一定會說什麼江是死的,人是活的,修行者的劍不是用來劈江的,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然而讓他和那些畫舫上的滄浪劍宗之人都並未想到的是,顧留白點了點頭,道:“好。”
非議聲戛然而止。
你劃出道來,我接了。
爽快!
大唐帝國就喜歡這樣的做派。
顧留白微諷的笑了起來。
若是在激烈的戰鬥之中,他要施展出比餘西風氣勢更足,更顯威力的一劍,那的確有些難。
但這種所謂的文試,蓄勢出劍,這滄浪劍宗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誰都以為他所修的真氣法門一般,真氣修為也就那樣,但若論真氣的厚度,真氣的磅礴程度,誰能比他強?
更不用說這段時間雙修,他的真氣強度都已經提升了一個檔次。
這一劍過後,畫舫裡的白有思等人,應該會有些懷疑人生。
唰!
長劍出鞘。
江麵上,就像是多了一輪明月。
顧留白的體內也響起了巨物行走般的隆隆聲響,天地都似乎開始回應。
他身周的空氣不斷開始扭曲,有無數巨大的光影就像是從虛空之中探出的怪物一般開始充斥他周身的空間。
此時他凝神用劍,並未刻意去控製那海市珠,隻是讓海市珠自然的扭曲他身外的法相。
原本巨大的寶相壇城,在海市珠的扭曲之下就像是真正的變成了海上升騰的霧氣和光影,變成了光怪陸離的海市蜃樓。
餘西風臉色劇變。
雖說他身外的蛟龍十分凝聚,但此時顧留白身外的真氣法相不斷膨脹,比他的蛟龍大了數十倍不止。
隻是比氣勢的話,這少年的真氣法相的氣勢和他的真氣法相氣勢完全不在一個層麵。
顧留白緩緩的出劍。
劍身光華閃動,劍氣不斷流淌。
空氣裡就像是有無數朵白色的杏花飄蕩起來。
同樣是磅礴的氣流還是湧動,但顧留白這一劍真正斬出時,就連江岸上那些根本不知真氣修行為何物的普通人,都清晰的感覺到了就像是天地間有無形的巨物被拖曳著覆蓋過來。
空氣裡有些微的濕潤水汽,有春風般的暖意。
這一劍,似乎先提前帶來了一個春天,然後才是恐怖的威勢。
江麵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接著轟然巨響。
水柱滔天,化為濁浪!
一時間兩岸俱靜。
裴雲蕖等人所在的畫舫上,懷貞公主的身後,那些國子監的學生大多變了臉色。
他們大多都是修行者,然而他們沒有人想到,這名少年竟然能施展出這樣的一劍!
白有思的眼中瞬間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誰都可以輕易分辨出這一劍的勝負。
不用去仔細看溝壑的長度,不用去看水柱湧起的高度。
此時的江麵上散發著濃烈的泥腥氣。
顧留白的這一劍帶起的是真正的濁浪。
水柱裡麵,混雜著的都是江底的汙泥。
餘西風的呼吸都已經停止。
他的臉色變得異常的灰沉,沒有光彩。
他眼中的神采也迅速消失。
今日應為他揚眉吐氣揚名時,然而誰能料到他的戲剛開始就已落幕?
誰能想到肚子裡演練了許久的話術絲毫無用。
這少年就直接這樣一劍,讓他無話可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