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竹和林甫都停了下來。
長街上的這些扶風精騎無法控製得住他們身下的戰馬。
雷罡的轟鳴之中,即便是這些經過嚴苛訓練的戰馬都已經陷入了恐慌。
“這些個玩意能夠引雷?”
鄭竹的臉上寫滿了懊惱。
他之前怎麼都沒有想到崔老怪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和李氏聯手,而現在他則是怎麼都沒有想到,這種漫天燃燒飛舞而至的鐵屑,竟然能夠幫助崔老怪引雷。
這麼一來,那些在通天樹上打鐵花的修行者,原來就是早早安排好,相當於幫助崔老怪提升神通的!
最關鍵的是,這些修行者是幫助崔老怪提升神通的也就算了,但真正將這些燃燒的鐵花引到這邊的,還是林甫的神通。
李氏這一手,真的是將他們算得死死的。
“你這都相當於被他們借了神通,送了一場東風。”鄭竹看著林甫,忍不住叫道,“還不趕緊弄點風把它們給吹散了!”
林甫的臉色依舊沒有太大變化,但是他的眼神卻有些悲哀,他轉頭看了鄭竹一眼,道:“晚了。”
鄭竹的臉一下子就僵了。
已是一片雷海。
風也吹不散雷海。
而且說不定反而弄得雲氣激蕩,催生出更多的雷罡。
“就算沒有那株通天樹,沒有這飛過來的漫天鐵花,崔氏入了這局,我們就已經贏不了了。”林甫沒有在看他,隻是平靜的說道,“你要逃命就趕緊逃吧,我會留在這裡。”
“真他媽操蛋!”鄭竹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但他知道林甫說的是事實。
三對三,哪怕自己的確對上這高大伴可以占得上風,但一時半會也殺不了這高大伴。
但崔老怪要對付那個高麗道人是綽綽有餘,他很快就能將那高麗道人殺了。
林甫再怎麼強,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殺得死皇帝,而且很有可能是皇帝更勝一籌。
隻要崔老怪殺死了高麗道人,再和高大伴和皇帝聯手,那他們勢必很快落敗。
“兄弟們,逃命!”
他轉頭就逃。
他知道今夜逃命起來也是凶多吉少,但再怎麼著都比留在這裡等死強。
轟!
他先逃,雷罡就先對付他,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數十道白色的雷罡同時朝著他抽打而至。
“給老子滾!”
鄭竹也是徹底發了狂,他體內的黃氣湧動,身上甲胄往外擴張,真氣密布體表,直接形成一身黃袍。
轟轟轟轟…
那些漂浮盾牌一樣的甲片被雷罡抽打得頃刻破碎,後繼的雷罡將他身外的黃袍打得破破爛爛,但他口中鮮血狂噴,往城外逃遁的速度卻反而更快。
那些從天空墜落的雷罡都似乎來不及捕捉他的身位。
“草!”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鄭竹突然感知到了什麼,他有些無奈的轉過頭去,似乎想要呼喊那些扶風精騎不要跟著自己,但這時候說什麼都來不及了,他隻是在心中罵了這一個字,他所在的這條數裡長街就已經變成了一片雪白。
天空之中的整片雷海就像是太過沉重而失去了浮空的能力一般,一下子壓了下來。
白茫茫一片的雷罡,徹底覆蓋了整條長街。
最後和身後的騎軍一起被這片雷海淹沒的時候,身為八品修行者的他還是抗衡了數個呼吸的時間,完整的罵出了一句,“草你娘的,都是造反,為什麼崔老怪的所有雷罡就他娘的全部劈我一個人。”
罵聲消失之後,這條長街上就隻剩下了一字長蛇陣般的焦黑軀體。
高大伴從流沙坑裡跳了出來。
他乾咳了兩聲,但沒出手。
皇帝朝著前方一步跨出,林甫心中一動,他原本想要出手,但感知到了什麼,卻還是停了下來。
皇帝的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從他的頭頂上空飛了過去,落下時一拳擊向也已經開始逃跑的那個高麗道人。
那個高麗道人臉上的神色也趨於瘋狂,他伸手將戴著的尖頂高帽摘了下來,內裡紅光湧動,就像是有一汪鮮血。
他揮動著這頂高帽朝著皇帝打去,但皇帝隻是一拳砸向了他。
轟!
皇帝的拳頭上出現了一條金色的龍形。
隻是一拳,這頂高帽崩碎,接著無數的紅光反衝到這高麗道人的身上,這高麗道人的身體就像是紙片一樣被打出了無數的孔洞。
他劇烈的嘶吼著,但是整個身體卻已經不受他控製的往後崩飛出去。
皇帝戲謔的看著這個高麗道人,然後道,“好了,這下高麗連一個八品都沒了。”
林甫一直沒有動。
等到這個高麗道人墜地死去之後,他才看著皇帝,平靜道,“大唐的密諜過去十五年間,一直在高麗打聽這人的下落,這人這十五年都沒敢回高麗,生怕被你查出蹤跡,然後派人殺死。他一直不在高麗,其實高麗也相當於一個八品沒有。至於他,有家不能回,有了這樣的修為卻不敢透露蹤跡,流落在外麵其實過得也生不如死,眼下這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皇帝和高大伴兩個人一前一後,將林甫堵在中間,他看著林甫,平靜但充滿威嚴的說道,“那你呢,你還不甘心嗎?”
林甫已經沉默了一會,此時卻反而笑了出來。
他看著皇帝,笑道,“我也沒什麼不甘心的,我沒有李氏這麼強的底蘊,但我今夜卻至少逼得崔老怪暴露了自己神通特性,今後他想要再動用這種方法增強自己的神通來對付其它八品,顯然是不可能了。而且我還逼得你出手,就我這樣的人借了今夜的勢頭就能逼得你都要親自出手,那這天底下的人對李氏也會心中有個考量。你彆以為今夜李氏下了這麼大一盤棋,一下子鏟除了王夜狐和我,鏟除了許多門閥的根基,你李氏的江山就更為穩固。但在我看來,今後恐怕敢挑戰你李氏江山的人會更多了。畢竟你們拿王夜狐都沒有什麼辦法,而且我和鄭竹就隻能牽動這點力量,都差點成功了不是?接下來我這一劍若是再讓你受點傷,那你說會怎樣?”
他的話音剛落,高空之中那柄似乎都已經要消失的倒懸巨劍驟然發出耀眼的光芒。
皇帝和高大伴都微微的變了臉色。
先前林甫勸鄭竹直接逃命,他們都以為林甫的心氣已經散了,以為林甫知道注定不敵,已經沒有再戰的心思。
然而此時他們才知道,林甫隻是讓崔老怪對付鄭竹,他一直都隻是在等待這一刻。
林甫仰首看著那柄仿佛小山般倒懸的巨劍,他漆黑的眼眸此時倒映著璀璨的劍光,就像是徹底燃燒了起來。
萬裡外的北風,此時似乎帶著凜冽的寒意終於到了長安。
他渾身的氣機都燃燒了起來。
他笑了起來。
王夜狐已經用儘了一生積蓄的力量,永遠離開了這個世間。
現在就輪到他了。
唰!
倒懸如山的劍隨風而至,朝著皇帝斬去。
“太可怕了。”當這一劍斬下的時候,耶律月理幽幽的對著衝謙老道說道,“王夜狐也好,這林甫也好,一個個的也太可怕了,你們長安到底什麼鬼地方啊,怎麼這些人一個個比鬼還可怕。”
曲江邊酒樓上,顧留白先看墜落的雷海,再看倒懸一劍,他忍不住就吐槽道:“我師兄還說我把比劍弄得跟耍猴戲似的,丟他和宗聖宮的人,和這種級彆的比試一比,我弄什麼不是耍猴戲一樣。”
說完這幾句,他心裡又嘀咕,“怪不得陰十娘那麼要強的人,也不敢說自己的劍在長安就勝得過誰誰誰,隻敢說可能前三有的。”
裴雲蕖也是在旁邊想,“要摸多少次胸才養得出這麼厲害的劍啊。”
劍已落。
劍和林甫整個身子的氣機連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