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們也過年!
過往二十年裡,哪個山匪見過大唐軍方在元宵節之前發動大規模剿匪的?
一次都沒有。
哪怕是過年肥豬肉吃得再多,被豬油蒙了心的山匪都感覺出來這次幽州軍方似乎是要和他們弄個魚死網破了。
一些平時壓根互相看不上眼的山匪也迅速勾連了起來。
但這時候幽州軍方的第一批軍援已經到了。
除了幽州軍方之前一直要,但一直要不到的修行者之外,伴隨著數十名修行者所在車隊到達幽州軍方駐地的,還有一批哪怕是在大雨滂沱的天氣裡都不影響使用的強弩!
大唐的邊軍在這方麵吃過好幾次虧。
以至於幽州很多山匪盤踞的山寨還用竹木製作了水炮,就是乘著箭軍放箭的時候來一場人為的降雨。
現在這些修行者和強弩一到,幽州軍方瞬間就有了底氣,然而讓幽州軍方沒有想到的是,原先那些山匪盤踞的山頭,十山九空,但接下來幽州軍方的傷亡反而增加了。
似乎有股難以理喻的力量,迅速將幽州一帶上百股山匪很快的擰在了一起,變成了一隻不可小覷的叛軍。
……
淩晨,數聲淒厲的破空聲就像是尖銳的笛鳴,撕破了山林間的靜寂。
營地裡數十名軍士剛剛才開始埋鍋造飯,聽到這樣的警鳴聲,瞬間四散開來,尋找可以躲避箭矢的掩體。
這數支箭矢卻是在距離營地邊緣十餘步時便已經歪斜無力,軟弱的墜在地上,沒有造成任何的殺傷。
但營地裡這些軍士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這些響箭用於炫耀的成分多過於測距。
按照他們以往的經驗,往往敵軍的數量遠超他們,且已形成合圍之勢時,才會用這種貓戲老鼠般的手段來瓦解他們的鬥誌。
果然,兩側的野地之中有煙塵散開,兩邊各有百騎拉開陣勢。
馬背上的騎者身穿各種雜衣,穿獸皮者有之,穿硬紙衣者有之,更多的則穿著商人的皮襖。
這些顯然都是山匪,看似混亂無序,但這些人身姿都顯得健壯有力,似乎一個濫竽充數的都沒有。
形成兩側合圍之勢之後,這兩百餘名山匪也不急著展開進攻,其中數十人發出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嘯,亂人心神。
這聲音隻是響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營地裡這些軍士大多已額頭上見汗。
這種心理壓力甚至可以讓他們的體力都在不知不覺之中快速流失。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一頂平平無奇的營帳上頭。
此時這營帳晃動起來,內裡那人的身形比一般人大出許多,所以鑽出營帳的時候,不像是鑽出來的,倒像是把營帳撐破了擠出來的。
“許推背?”
看著那尊肉山般的身影,兩側已成合圍之勢的山匪都是一愣,那些不斷呼嘯造勢的人也不自覺的收了聲。
許推背的名氣實在有點大。
不隻是黑沙瓦一役,這人贏得了殺神的名聲,而且這段時間的十餘次戰鬥裡麵,許推背和他座下那名叫做安知鹿的將領,也是成了許多山寨裡逃出的幸運兒心中的陰影。
這肉山般的身影太有辨識度。
而且在這軍陣之中那種不屑的環視的氣勢,除了那傳說中的許推背,似乎幽州軍方也不存在第二個。
隻是這人怎麼會在這支運糧的隊伍裡頭?
許推背現在隻是背負著雙手朝著兩邊看,一句話還沒有說,但兩邊這些山匪心中卻都已經充斥不祥的預感。
許推背看著這些片刻之前還氣勢洶洶的山匪,他的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滿含譏諷的冷笑。
在他的眼睛裡,這些山匪已經都是死人了。
但這些山匪能夠在這時候到達這裡,這隻能說明兩點,一是幽州軍方的確有不少人被這些山匪給收買了。
這一二十年來匪患不止,恐怕幽州軍方裡頭有些蛀蟲是兩頭撈錢,一頭從長安拿剿匪的錢,一頭從這些山匪的手裡拿錢。
還有一點就是,肯定有什麼大人物在背後統禦這些山匪,而且能夠這麼快的速度將這麼多股山匪整合起來,這名大人物在幽州的經營顯然並非一朝一夕,而親自來統禦這些山匪的人也絕非泛泛之輩。
許推背自覺自己都未必有這樣的本事。
但許推背同時可以肯定,華懷仙和華滄溟手底下所有將領,沒一個能比他強。
那現在看起來,這就已經不是鎮壓山匪的事情了,而是平亂,是兩軍對壘。
隻有將背後統禦這兩三萬山匪的能人找出來,將這人除掉,才有可能贏得這場戰爭。
他嘴角那絲滿含嘲諷的冷笑漸漸擴大,他的臉色顯得猙獰起來。
“小崽子們,我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看著兩側的山匪獰笑起來,“誰要是能夠告訴我,現在是誰在指揮你們這些人,我就留他項上人頭,而且保管他下半身吃穿不愁。”
“草!”
許推背獰笑聲消失之後,兩側山匪足足沉默了數個呼吸,才有一個人突然叫出了聲來,“都是兩條胳膊挺個腦袋,我們這麼多人就算殺不光他們,難道還逃不了?他兩條腿這麼大個身子,能追上我們所有人?”
許推背在這麼多人裡麵,還是第一時間就將這個出聲的人找了出來。
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黑衣漢子。
黑色的衣衫被風吹拂的時候,隱約勾勒出的棱角顯示此人身穿著內甲。
麵目是看不清楚,因為臉上也蒙著黑布。
“哈哈哈!”
許推背突然狂笑了起來。
他都沒說什麼話回應,隻是伸手一扯,嘩啦一聲。
一堆乾草裡頭閃現出寒光。
一柄巨大的陌刀讓人呼吸驟頓。
“小崽子,那你先來受死吧,彆光在那裡叫囂著,讓彆人上來賣命。”
他看著那黑衣漢子,單手提著這柄巨大的陌刀,斜斜點向黑衣漢子的頭顱。
“射箭!射死他們!”
這黑衣漢子感覺到身下的戰馬都感到了恐懼,他哪裡敢上前,隻是放聲狂吼。
也就在此時,他們身後的山林動了。
他們之前經過這些山林之時,根本沒有發現隱匿著敵人,然而此時,伴隨著落葉飛舞,除了不斷閃現的人影之外,甚至出現了弩車的森寒輪廓。
大量箭尖上閃耀著的寒光,就像是夜空之中密集的寒星,在一刹那就發出了索命的尖嘯聲。
咄咄咄…
無數尖銳物入肉的沉悶衝擊聲瞬間響起!
許推背仔細的看了片刻,確定這裡麵連一個值得他出手的修行者都沒有,他反手將陌刀插在身側地上,然後背負著雙手就朝著那名黑衣漢子的所在處走去。
當他走到那名黑衣漢子的身前時,一名身穿青衫的劍師已經站在黑衣漢子的身旁。
黑衣漢子的右臂已經被卸了下來,因為痛苦和恐懼,他即便勉強站著,身體都在不斷抽搐。
“整合你們這多山頭的人,是胡人?”許推背走到這名黑衣漢子的身前,看著他因為恐懼而扭曲的麵容,平靜道,“彆怕,隻要你足夠老實,我不在乎你之前對我叫喚過什麼。哪怕掉了一條胳膊,剩下半輩子還剩下一條胳膊可以用。”
這名黑衣漢子聽到第一句話就已經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你怎麼知道是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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