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你對我做什麼了?”顧留白自從和裴雲華、上官昭儀雙修陰陽天欲經之後,精神感知變得異常敏銳,他此時越感知越心驚,真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不隻是真氣春風化雨,讓他感覺肉身不斷遭受浸潤,壽元都像是被澆灌的樹苗一樣有所滋長,而且就連氣海裡頭,都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壇城在悄然顯化。
那真氣法相原本是隨著真氣的劇烈運行,真氣在周身的經絡裡穿行時,震蕩渾身氣機,自然產生的輝光,然後才激蕩空氣,在周圍產生海市蜃樓一樣的幻影。
但他現在真氣在體內行走,他氣海之中都似乎自然形成真氣法相。
人家的真氣法相是外秀,他這真氣法相直接內騷?
最為關鍵的是,之前他這真氣法門殘缺隻是聽他的娘說,他自個雖然深信不疑,但感知裡不知道殘缺在哪,怎麼個殘缺法,但今日裡他真氣在體內流轉,氣海之中形成那巨大壇城的真氣法相,他一下子就感知出來,這座巨大壇城東南西北四角似乎都需要支撐,而此時東邊一角雲氣升騰,忽而變成一隻黑獅子,忽而變成一條青紅色的蛟龍,雲氣裡春雨不斷墜落,那東邊一角已經明顯穩固,得了支撐。
“我這法門殘缺的不隻是一點?但這黑團團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補了我法門的一處缺陷?”他看著黑團團,眼光裡充滿不可置信。
黑團團卻是越發莫名其妙,比畫道,“你說什麼呢?我就是隻貓,我還能對你做什麼?”
對一隻等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小黑貓,顧留白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他見著黑團團會錯了意,馬上就解釋道,“我不是和你說我的真氣法門還要補全,結果今天一早上起來,我發現我這法門殘缺的地方已經補全了一塊。”
原來是好事?
黑團團頓時放鬆的打了個滾,比畫道:“那我倒是不知道啊,我挨著你就一下子睡著了啊,而且真好睡。”
比畫完它突然也有點驚喜,“顧十五,你現在反正還沒和裴二小姐她們睡一起,你一個人睡的時候,我能經常來嗎,你放心,我不掉毛的。我和你在一起好好睡啊,我感覺精神都足了很多。”
聽到它那一句“我不掉毛的”,顧留白硬生生被逗得笑出了聲。
“隻要李氏機要處培養的那個代替呂微涼的人還沒形成他們想要的神通,那你是要多過來,我還想靠著你弄明白你是怎麼給我補缺的。”顧留白摸著黑團團的頭,認真道,“我感覺你本身就是我娘做的設計之一,你修煉的法門裡麵本身就是含著我殘缺的東西,我得靠你感悟清楚了。”
黑團團高興的喵了一聲,“原來你不嫌棄我啊,我昨晚上問你幾遍能不能和你一塊睡,你都磨磨唧唧的,我還以為你嫌棄我呢。”
“你說什麼呢?”顧留白有些感慨的看著這個黑乎乎的小東西,“除了周驢兒之外,你可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親人了。”
黑團團把頭拱在顧留白的懷裡,伸出一隻爪子比畫,“顧十五你真好。”
顧留白笑了。
他來長安之前,都沒想到這輩子自己還能被一隻貓誇獎。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黑團團的爪子接著比劃,“顧十五,要不你也把耶律月理一起睡了算了。”
顧留白一下子傻眼了,“黑團團你這話什麼意思?”
黑團團抬起頭來,認真的比畫,“耶律月理很有可能就是你說的李氏機要處想要培養起來取代呂微涼的人啊,而且她本身修的法門和身上那件黑袍子就很特彆,她要是真正認真起來,她在城裡亂跑都不會被人察覺。”
顧留白眉頭微蹙,“這麼說李氏機要處覺得自己能夠吃定這個回鶻神女?這耶律月理到底什麼鬼,你都看出來了,我衝謙師兄應該也是心知肚明吧。”
“對啊。”黑團團覺得在顧留白身邊就是舒服,它又滾了一下,才比畫道,“反正耶律月理自己也不瞞著衝謙老道。”
“她可能覺得和我師兄還有我在一起,有可能就不會被李氏機要處控製?”顧留白看著黑團團,認真道,“你是覺得她帶你來睡,就誰也發現不了你過來?”
黑團團點了點頭,道:“她身上也挺舒服的。”
顧留白笑道,“你也這麼大貓了,難道不知道我們做人的,不能因為誰身上舒服就把人給睡了嘛。”
黑團團疑惑的比畫道,“沒有啊,我看長安城好多人都覺得誰睡的舒服就把人給睡了啊。有好些人甚至都覺得某個女子長得豐滿就和那女子睡了啊,還有好多人不是每晚上花錢和女的睡?”
顧留白頓時尷尬了,道:“你說的那種和我說的這種不是一回事。”
“那反正你們做人的事情我不太明白。”黑團團比畫道,“你這不能把耶律月理睡了又是怎麼一回事?”
“彆人哪樣睡不知道。”顧留白很無奈道,“反正我要和人睡的話,就得和裴二小姐這種,就是真心喜歡,喜歡到什麼樣子呢,就是有開心的事情的時候會想著,她要在身邊多好,肯定她也會很開心,要有不開心或是難辦的事情的時候呢,也會第一時間想著,要是她在身邊陪著我多少。還有呢,一看見她就想讓她一輩子跟我呆一起,讓她給我生孩子的那種。”
黑團團似懂非懂。
顧留白看著它就覺得估計這喵的世界和人的世界還是有點不一樣,哪怕它開了靈智,也自然不能將自己完全代入成人。
“我等會就要去見玄慶法師。”
他也不和黑團團討論這個問題了,摸著它的頭認真問道,“玄慶法師說他的壽元沒剩下多少年了,這事情你知道麼?”
黑團團疑惑的比畫,“不知道啊,他的生機很正常的啊,按理來說他的壽元不會隻剩下沒幾年啊。而且像他這樣的人,要不想死,就有很多辦法給自己延壽啊,他的肉身對於他而言也就是精神寄托的一具皮囊而已。”
“那麼就有可能他預感到了他的劫數,之前之所以將周驢兒送往關外,就是因為早就有佛宗的大能預感到了整個佛宗的劫數。”
顧留白覺得玄慶法師的這個劫數恐怕和整個佛宗的劫數有關,他看了一眼好像無動於衷的黑團團,很是奇怪,“黑團團你跟著他修行了很久,你知道他隻剩下沒幾年壽元,你都不傷心的嗎?”
“不傷心啊。”黑團團揮舞爪子比劃道,“玄慶法師這樣的人,想要活太簡單了,他不想死,那長安應該沒有什麼人能讓他死啊,倘若他要離開這個世間,也應該是他完成了某個大宏願吧,他那時候就應該是真正成佛了吧,他曆經了無數劫,經曆了無數人生,不就是在等著這一天嗎?顧十五你傷心嗎,我挺高興的啊。”
顧留白愣了愣。
他覺得很有道理。
但他還是看著黑團團說道,“如果從他的角度來看可能是應該為他高興,但是我還到不了他的修行境界,像我這樣的俗人,我想著的就是,不管這個朋友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了世間,我想著今後再也見不著他了,想說話的時候就隻能去他墳頭說,但是對著墳頭說話呢,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聽見我說話,而且我再怎麼說話,我也聽不見他的回應,我就會難過。”
黑團團突然間就有點不舒服了。
它的身子是舒服的。
和顧留白睡了這一晚上,它的身子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舒服,但它的心裡就有點不舒服了。
它看著顧留白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顧留白的意思,“顧十五,你是不是經常到你娘的墳頭前去和她說話,但是你每次去又看不到她,聽不到她的說話,也不知道她聽見了沒有,所以你就很難過。”
“是的。”顧留白慢慢的點了點頭,“她離開這世間的時候我年紀還不大,但我知道她花了無數心血才把我養那麼大,但是我對她卻好像一無所知。靜王府的那個大嬸其實說得也很有道理,我爹娘都死了那麼久了,他們上一代的事情去查好像也沒有什麼意思,他們那種級數的人,恩怨糾葛,應該也很難說得清楚誰對得起誰,誰對不起誰,但我想弄清楚她是誰,她過去到底有什麼故事,並不是說一定想要弄清楚是非,一定要找讓她吃了虧的人報複,我隻是不舍得她離開這個世間,我要是不弄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她的世界就好像完全消失了,這個世上就連一個真正關心她,覺得她存在的人都沒有了。”
黑團團聽懂了。
但是它也真的難過了,有點比畫不出來。
“其實你說的也對,其實我覺得她和玄慶法師這樣的人也一樣,她這樣的人要是不想死,可能天下也沒什麼人能殺得了她,所以哪怕她離開了世間,應該也是她覺得這樣做比較開心吧。”顧留白看著黑團團,道:“但我說過我是俗人,我不舍得她就這樣消失了。有句詩是怎麼說的?一個人離開世間之後,親人或餘悲,他人或已歌。她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情,連我都這樣忘記她,不想去知道她是誰,那我覺得我自己也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