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陰氣最重。
彙聚了好些神通物、楊氏氣數以及莊如玉等一眾祭品的元氣所造成的帝煞委實太過厲害。
還不到子時,平康坊裡許多陰暗的巷子,許多低窪蓄陰處,好多地方竟已是鬼氣森森,甚至都形成了一些陰氣的實體。
這些地方自然化生的這種陰氣鬱結之物其實在長安城裡的道宗修行者看來倒是沒什麼可怕的地方。
這種東西雖然勉強算個煞物,但沒有什麼自主意識,除非誰走夜路不巧正好撞上,否則這些東西最多在那些陰地周圍飄來飄去,害不了人。
其實長安城中的道門最怕的就是平時那種一點詭異之處都看不出的邪物。
有些沾染了人命的凶器,有些盜墓賊挖出來的邪物,有些曾經被用來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東西。
這些東西得了陰氣滋養,就很容易在道門修士沒有預先察覺的時候就已經害了人。
有人被害,這種東西就更加陰戾。
害的人越多,這平康坊陰氣就越足,就越是難以消解。
長安城中的西城觀,也叫救世觀,觀中的修士供著一尊白衣菩薩,但逢這種誅邪鎮煞之時,西城觀的修士當仁不讓,一定會踴躍參與。
這救世觀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它收的女弟子很多,數量甚至超過男弟子。
餘航航是救世觀中女弟子之中的佼佼者。
所以彆的救世觀中的修士都是幾個人結伴而行,她卻是孤身一人遊走,她手上有一個紫金鈴,這個紫金鈴就是可以感應那種可以化煞的陰戾之物的法器。
剛靠近東三街一間古董鋪子,她的紫金鈴就有了反應。
它自然發聲。
三長兩短。
餘航航知道這是有厲害的古物化煞了。
這種古董鋪子有這種東西很正常。
救人要緊,她也沒什麼猶豫,伸手一拍,真氣直接震斷了門栓,推門衝了進去。
鋪子內裡點著油燈,說明住著人。
但那油燈的燈火已經變成了綠油油的,火光都快熄了。
她聽著院子裡有動靜,一下子掠進去,眼前的一幕卻是讓她一呆。
吸收了陰氣化煞的東西居然是一個醃菜壇子。
此時這醃菜壇子好像活物一樣,呼哧呼哧從壇子口往外噴著氣,整個壇子卻是又套在一個人的腦袋上。
這個人看上去像是個中年男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這個壇子套在了頭上。
他的雙手拚命的托著這個壇子,想要將這個壇子從頭上取下來,卻是壓根做不到,此時整個身子不斷發顫,好像內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取他的生機似的。
餘航航救人心切,也來不及多想,一掠過去就是兩張道符拍在了那壇子上。
這兩張道符微微發光,那壇子呼哧呼哧的呼氣聲頓時斷絕。
餘航航雙手往上一提,這壇子被她提了下來。
但一眼瞧見這壇子下那男子的頭顱,她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駭然的驚呼。
這男子麵上慘白,五官都沒了,像是一張白紙。
然而也就在此時,這男子似乎還在詭異的發笑,她隻覺得雙手一沉,心中剛剛生出不妙的念頭,這男子雙手已經反而抓著壇子往她頭上一套。
“不好!這人恐怕不是什麼鋪子裡的掌櫃或是夥計,而是妖人,他裝出了這副模樣引我上當!”
餘航航隻覺得整個腦袋好似落入了一團陰汙水流之中,她閉上眼睛,也不呼吸,但還有一縷縷陰氣往她腦門裡麵滲透,讓她昏昏沉沉,提不起體內真氣。
此時她直覺這妖人雙手離開壇子,朝著她胸口摸來。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右手一動,打出了一枚桃木道符。
然而啪的一聲,她身前這“妖人”四分五裂,在她的感知裡,就是一個竹竿子紮成貼了蒙皮的紙人。
這紙人之中又有一股氣流衝刷出來在她身上,她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根本不知身在何處了。
也就在此時,她似乎聽到有人一聲厲喝,“鼠輩敢爾!”
轟!
就像是沉睡之人被春雷的轟鳴驚醒。
她渾身一震,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驚醒過來,她感覺套在自己腦門上的那個壇子已經鬆脫,她下意識的往上一掀,這壇子果然被她掀飛出去。
隻見一名身穿尋常灰色衣衫的男子已經臉色焦黑的躺在地上,已經斷了氣息。
而一側站著一名劍眉星目的美男子,此時掌心之中尤有雷光繚繞。
餘航航頓時玉麵緋紅,對著這人行了一禮,道“多謝道友搭救,我是西城觀弟子餘航航,看道友掌心雷,應該是東明觀的師兄?”
這今晚上掌心雷玩舒服了的美男子自然就是盧樂天。
他鄙夷的看著那名斷了氣息的妖人,又對著她點了點頭,道“在下盧樂天。”
“是國子監的盧公子?”餘航航有些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