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染不知道該怎麼去看上麵的人。
若他是因為貪生怕死,是因為舍不得這榮華富貴,才葬送這五十多萬將士的性命,他也能夠拂袖而去,甚至拔出劍來,將這個昏庸無能的君主一箭穿心。
可是老皇帝不是,他還理朝政時勤勤懇懇,不理朝政時也沒為一己私欲去做什麼,甚至還把宮裡麵值錢的東西變賣,用來填補國庫,用於百姓身上。
這時候,他寧願老皇帝真的昏庸。
“可是朕能怎麼做?朕又能怎麼選?”老皇帝看著唐染,“即便是到了今天,朕也不知當初的那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我的陛下,那你讓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唐染輕輕的說著,似乎在問老皇帝,也在問自己。
“為什麼要和我說?為什麼不能一直瞞下去?”
老皇帝默了會,聲音沙啞“唐染啊,在朕的心裡,你不比朕的任何孩子差,甚至於內心更喜愛你。”
“這事你早晚會知道,還不如由朕親口說出來。”
唐染“你讓我怎麼繼續尊敬你,怎麼心無芥蒂的像從前一樣?怎麼不一看到你,就想起這件事,就想起那慘死的五十萬將士,想起他們曾經被自己國家的君王背刺。”
“謝老將軍死之前,將這件事一力給承擔了下來,你知道嗎?他有著免死金牌的,可是他沒有用,他求我饒謝家其他人一命。”
即便謝將軍不說,唐染也決定這樣做。
謝家的很多人現在都還關在牢裡,那些原本該被充為軍妓的謝家女郎,唐染也全給留了下來,謝家的那幾個有行軍作戰能力的,也紛紛被他暗中送去練兵,為日後的戰爭做準備。
就像謝老將軍說的那樣。
唐染不殺他,宸國也會殺了他。
若這件事在以後真的被宸國給捅了出來,那對北齊將是一個重創。
唐染隻覺得心中一片悲涼,他背著那麼多的罵名,個個說他殘害忠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連他麾下的許多人,也覺得他是為了除去謝老將軍,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可他該怎麼和北齊的百姓說,該怎麼把那些證據拿出來?
說他們尊敬的人害死了北齊五十多萬將士,說他這麼些年以來一直深受折磨,甘願求死。
老皇帝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他看著眼前的唐染,不過才弱冠之年,可卻給了人一種日暮黃昏的感覺。
“陛下,臣告退了。”
唐染緩緩的行了個禮,儼然沒了以往對老皇帝的親近,真正的變成了君臣。
唐染即將要走出去時,忽地頓住了腳步。
老皇帝的眼裡燃起了一絲希冀,慌張的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試圖去挽留唐染。
“我父親,知道這件事嗎?”
老皇帝愣住了,伸在空中的手也頓住了,看著唐染,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他不知道,這件事隻有我和謝老將軍知道。”
唐染悲滄大笑,淚水落在了地上,他並沒有轉身,而是笑著走了出去。
父親,真的,不知道嗎?
唐染就像一個遊魂般,茫然的看著周遭的一切,心頭好似被潑了一杯寒冬臘月裡的涼茶,冷得手腳發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丞相府的,渾渾噩噩的,腦海中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也思考不了。
唐染覺得自己要冷靜。
可是這般情況下來,他越對自己這樣說,大腦就越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