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
戴著麵紗的少女站在鐵匠營,看著一陣陣火光,過了一會,裡麵忙碌著的中年男人才走了過來,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漓慕,你身體不好,就不要來這種地方。”
李漓慕有些哭笑不得“皇叔,我的身體已經好多差不多了,沒有那麼脆弱的。”
看了看她氣色還算好,陳王才笑著點頭。
前幾年回京時,李漓慕還是病殃殃的樣子,一直靠藥養著。
以太後將她當眼珠子來看,能夠把人放出來,千裡迢迢的來到了邊關,就足以說明她的身體是能夠奔波勞累的。
李漓慕和陳王朝著陳王府走去,一路上熱情的和來往的百姓打招呼。
李漓慕微微有些驚訝,沒有想到陳王在邊關居然這麼受歡迎,而且百姓們似乎都不怕他,甚至還有將水果遞上來的。
陳王笑道“我年少時候名聲不好聽,做了許多的錯事,才被貶到這兒來,邊關百姓淳樸善良,沒有像京城那麼多的勾心鬥角,在這兒倒有幾分安逸。”
李漓慕點了點頭。
這一點她也有所耳聞。
陳王的母妃當年很受寵,年少時候仗著自己的身份,但凡惹到他的,都會變本加厲的還回去,為此還惹上了人命。
把人逼得直接一頭撞在了皇宮門口。
這件事鬨得很大,再加上彆國間諜的煽風點火,很快就激起了民憤。
最後是陳王的母妃以命相逼,削發為尼,才保住了他的命,但還是被派來駐守邊關,除非皇帝有召,永世不得回京。
經此變故,陳王性格變了不少。
就連皇兄的去世,陳王怕宸國趁機偷襲,都沒有回京去,就一直守著邊關。
對於那個哥哥,陳王是打心底裡麵佩服,所以在那個哥哥變得異常昏庸,寵愛唐染這個奸臣時,他不顧自己老爹當年下的命令強行回了京城,甚至以下犯上,就是為了換回當年那個聖明的君主。
可是他失望了。
他那個意氣風發的皇兄死了,被宸國的一箭嚇破了膽。
他站在那空闊的大殿上,撕心裂肺的質問著那個熟悉的人。
當年他不是什麼好人,甚至以死謝罪也不為過,是皇兄從百忙當中,每天都抽出空來一步步的重新教導他,教他明是非,懂善惡,不再仗著自己的身份為非作歹。
他是嫉妒這個哥哥的。
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變成了這個哥哥最忠實的追隨者。
摸著良心說,他也對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有想法。
可是他願意放棄,甚至去掃平障礙,願意和皇兄一起攜手開創太平盛世。
可是……現在那個引路人,忽然從他的眼裡消失了。
那個曾經提著酒倚欄笑著,指點江山的年輕人,漸漸的變成了眼前這個眼神渾濁,神色平靜麻木的皇帝。
陳王懷著必死的心回了京城,又帶回了自己的軀殼,從京城回到了邊關。
他不知道皇兄到底怎麼了。
可是他願意為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皇兄,誓死守在邊關。
曾經的那些承諾和豪言壯誌,他會替當年的皇兄和自己記住。
所以在知道宸國百萬大軍揮師北齊,陳王的神情很平靜。
旁邊的軍師勸他離開,他也隻是搖了搖頭。
“本王不會走的。”
“本王若走了,必安城怎麼辦,城裡麵的百姓又怎麼辦?”
“本王可以逃,可是百姓們的根就在這裡,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趁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派人護送百姓離開。”
陳王看著庭院外麵照的亮堂堂的桃樹,上麵有著許多的小花骨,風吹來時枝椏微微的搖晃,仿佛要吹開這一樹的桃花。
陳王慢步走過去,折下了一枝桃花。
他有些惋惜的看著,可惜沒有開。
要是再有一個月的時間就好了,到時候必安城滿城桃花夭夭,灼灼其華,年輕的女郎爬上樹將桃花摘下,插在烏發當中。
有貪嘴的女郎,也會做桃花糕來孝敬長輩,或者和幾個較好的姐妹,約著去山上祈福,慢慢的走在那小路上,衣裙沾染了清晨的露水,竊取了幾縷山間的野香。
那才是生機勃勃的日子呢,走到哪,都能讓人待上一整天。
宸國的速度比陳王想象中的快。
才得到消息沒多久,宸國的大軍就已經兵臨城下。
幕僚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開口道“怎麼可能,這麼多的士兵怎麼可能從天而降,就算宸國士兵騎著的是千裡馬,也不可能半天的時間就到。”
這突如其來的情報,打擾所有人措手不及。
看了一眼地圖,按照正常的距離來算,宸國大軍就算是夜以繼日的趕路,至少也得10天半個月。
可是現在,不過才過了半天。
陳王回過神來,開口問道“對方多少人馬?從何處出現的?”
“大概是兩萬人馬。”彙報的人低下了頭,繼續道“從東麵的水彎關。”
陳王立馬看著地圖上的水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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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灣關地勢偏僻,人煙稀少,隻有這幾百人駐守。
那個地方多是懸崖峭壁,根本不適合行軍。
想明白一切以後,陳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沉重的看著周圍的幕僚。
其他人的臉色也異常的沉重。
“宸國的皇帝擅長奇計,這2萬人應該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跨越了幾道懸崖,以極快的速度奪下了水彎關,然後封鎖了所有的消息,才讓我們這邊沒有想到他們會從東麵過來。”
所有人神色動容,頭一次真正的感受到趙連燁這個到底有多麼可怕。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他的這顆棋子下在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點上。
這不僅僅考慮的是士兵的耐力、勇氣,就連行軍途中,該怎麼隱蔽行蹤,這幾萬人的吃食該怎麼解決,這些通通都是問題。
但是這麼一想,就覺得頭大。
現在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2萬人,那真正出發的到底有多少人呢?
在跨越懸崖峭壁時,又死了多少人。
看著周圍的同伴一個個的倒下,士兵心裡會不會萌生出退意。
看著那一個需要跨越的懸崖,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可是就是這麼在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下,出現在必安城這兩萬人依舊士氣高漲,完全不懼生死,眼神凶狠的就像是看見肥肉的餓狼,一次次的企圖打下必安城,撕開北齊防禦的第一道口子。
必安城,其實是一座孤城。
陳王默然站在城牆上,眼裡閃過一抹死寂。
回過頭去,是那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麵孔,他嘴唇微微動了動,無聲的說了一聲“抱歉,沒有來得及送你們離開。”
陳王看著那又從水灣關出現的兩萬人馬。
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對方到底是怎麼一聲不吭的拿下水灣關,而且還把消息瞞得這麼死的。
宸國的士兵看向北齊的目光,充滿了恨意,若不是因為北齊,他們一路上也不會死了這麼多人。
從這條地獄借道的士兵慘烈程度,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們是分為二十批,化整為零悄悄從這過來。
上一秒還在和自己聊天的兄弟,下一秒就從懸崖下摔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慘叫聲,一直回旋在層層疊疊的群山裡。
出發的總共十五萬人,到這兒的一半都沒有,滿打滿算不過才6萬人左右。
這一批士兵,是趙連燁暗地裡悄悄訓練的,就連他的心腹大臣也不知道。
知道這件事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北齊唐染那邊的情報人員,自然查不到這麼機密的事。
宸國士兵內心的恐懼和悲傷,急需一場發泄,領將也看出了這種情況,高聲道“現在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北齊就在眼前,想想自己慘死的兄弟們,想想他們的遺願,現在你們的命不僅僅是自己的,還背負著百姓兄弟和陛下的期望。”
宸國士兵氣勢高漲。
“殺!”
“殺!!”
“……”
將軍滿意的點頭,這才是他們宸國的將士,是當之無愧的虎狼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