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留一塊錢仿佛是恩賜一般。
薑棗站在門口,沒吭聲。
劉春花不急。
孩子都這樣,薑明拿第一個月工資也不想上交。
“棗兒啊,娘知道你不樂意,吭哧吭哧乾了一個月的活,錢都交上來你不白挨累了。”
劉春花剪完豆角放在平底圓弧的簸箕上,綠色的豆角絲堆疊在一起,顏色鮮亮,她粗糙布滿老繭的手從上麵移開。
“你要考慮咱家庭的不易,我和你爹生你們的時候,買衣服買糧食買布,還有醫藥費。”
“我記得有個月份,醫藥費支出十多塊。”
“除去這些秋冬每個月要額外支出柴炭費兩塊,春夏菜地施肥錢每個月五毛,黃豆費,肉錢布錢,有年你過生日吵著要喝菜湯麵,花了一毛五給你煮的,你喝臉上都是油,小嘴臟臟的,說世界上隻有娘最好,娘最惦記你。”
劉春花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感動了。
薑棗從小長得就好看,小臉白嫩嫩,嘴巴紅紅的,大眼睛葡萄似的。
娘這個字從她嘴裡冒出來,格外的甜。
晃眼間孩子長大,都能賺錢養家了。
劉春花歎了口氣,感歎歲月漫長,將她從什麼都不懂的女人變成操持家裡,養活了四個孩子的母親。
“爹娘養你二十來年,你發工資孝敬幾個月是應該的,等你嫁出去,你的錢和家裡就沒關係了。”
“聽話,把錢給娘,等你嫁出去娘也給你二十塊的壓腰錢。”
薑棗沉默片刻,嗤笑了聲。
家裡買肉她嘗不到肉腥,買菜隻能吃剩下的,冬天冷啊,炭火爐子在薑明和薑軍那屋子燒的最旺,小時候她冷到晚上賴在薑明他們屋子裡,蹲在地上取暖,被薑明拎著衣服領子扔出去。
家裡一個月支出10元醫藥費,是為了給薑明看感冒。
生日吃菜湯麵她也記得,姥姥還活著,她去看姥姥,姥姥給她買了個頭花,薑杏喜歡,鬨著要,吵鬨兩天頭花成薑杏的,為了安撫她,劉春花在她過生日的時候給她煮了碗菜湯麵。
薑棗記得,卻不說。
說了有啥用?
用自己的委屈換取一點點廉價的母愛嗎?
薑棗不屑。
“我都記得。”
“但錢……還是不能給你。”
劉春花好說歹說,錢還不能給她,裝也懶得裝,張嘴恨不得把薑棗噴牆上去:“咋的你要翻天啊,老娘養你一回,開工資不給我?”
“小兔崽子你甭想翅膀硬了就自己飛,我告訴你沒門。”
薑棗示意她安靜,她反手把院門關上,走到劉春花身邊拿走她的剪子,抓起個豆角慢慢剪絲。
“我要給小弟工作,想給家裡謀好處,前提是老蕭家滿意我。”
“薑珊找了蕭明生做對象,不得在背後說咱家等著吃我彩禮嗎?”
薑棗語速緩緩,理性分析。
劉春花知道成大事者不能意氣用事,把薑棗的話聽進去,品出來點滋味兒,等著薑棗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