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曼沙遠去的身影,周圍的畫麵開始極速閃爍。
幾經輾轉,小小一團的離在無數浮光掠影的躍動下,慢慢步入妖族的少年模樣。
一切重新定格。
在離兩千歲時,他作為繼族妖預備役,已經不知多少次前往與原始巨獸爭奪九界的道天戰場。
荒涼無邊的山脈,殘陽的餘暉片片灑落猶如蒼天垂憐。
漫天食屍鳥盤旋在高空之中,嘶啞的鳴啼儘是即將飽餐一頓的祈禱。
而那一戰之後的大地鮮血稠粘,猩紅籠罩。
數不勝數的山嶽破碎,位於太古時期的巨石上裂開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單薄的身影在血海中向前挪動。
在離的背上,那少了一半身體的同伴早已沒了生機。猙獰扭曲的麵目預示了他生前最後一刻經曆了什麼。
背著他的離此刻麵色僵硬,暗金色的雙眼毫無焦距,隻是一步步機械性的向前。
這時腳下一空,他連帶著那半截屍體一同滾落到屍堆之中。
放眼千裡,一處處巨大的屍骸和數不勝數的同胞散發著惡臭。
這是一場持續了整整三個月的惡戰,無數巨獸與大妖粉碎一切的力量下,離成了唯一的生還者。
渾身的經脈肌體痛入骨髓,身上一道道的猙獰的傷口血肉外翻。
望著同伴死不瞑目的盯著自己。離跪伏在地,竟使不出一絲力氣從血海中爬起來。
叮鈴——
就在他身負重創,即將暈死過去之前。那一道時隔兩千年再度浮現的銅鈴聲,恍若九天外傳來的神明之音。
跪在血泊中的身影渾身一顫,一雙曆經生死後的茫然目光瞬間聚焦在來者身上。
麵前的空中,那道印刻在腦海中的赤羽霓裳再度出現。
目光順著女子白皙如玉的腳趾向上移動,那張仙姿佚貌的絕世容顏,依如初見時那般平靜。
是啊……
在原族妖十萬年的壽命中,如今年滿萬歲的曼沙,不過是方才成年罷了!
在這兩千年的光陰中,作為原族妖養尊處優的她,又怎會沾染世間的血汙一絲一毫?!
該死的妖氏,從來都隻是他們這群繼族妖!
他的父母如此、摯友如此。
他亦如此!
而麵對這個無數次從戰場死裡逃生的少年,曼沙一雙狹長的金色雙眸儘是漠然,周圍的妖氣依舊磅礴。
“繼族妖存活一氏,離。”
凝視著眼前渾身是血的墨發少年,曼沙大祭司紅唇輕啟。
玉手張開向他散去,一枚金色的丹藥便從曼沙手中漂浮到他的麵前。
望著那顆妖力濃鬱的金色丹藥。離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間明亮,身體本能的伸出雙手將其接住。
這顆丹藥,他從進入戰場之後已經吞食過無數次。
作為妖族最低賤的繼族妖,他們唯一的價值就是送上和獸族的戰場。
若是他們從戰場活下來,就可以得到大祭司親自煉製的救命丹藥。
無論是被劈成兩半、還是四分五裂。
隻要重傷之後還有一口氣,那麼吃下這顆神丹,就可以讓他們的血肉再度重生!斷肢重新生長!
然後,等到下一次戰鬥,活下來的幸存者會再次被送到戰場最前線……
“離,這是你應得的。”
望著麵前手捧丹藥卻沒有立即吞下的離,曼沙清冷的聲音平靜開口。
目光交錯之際,曼沙那毫無波瀾的目光沒有理會離隱匿在堅強下的乞求,便拂袖離去。
最後的希望破滅,離隻覺得渾身冰冷。腦海中一遍遍回蕩著三個字。
應得的……應得的!
“如果我應得的是看著族人在麵前死去,那兩千年前你為什麼救我?!”
離尚帶幾分稚氣的聲音,望著曼沙的背影咆哮。
而那在妖族中萬眾敬仰的妖族大祭司,此刻卻連一個施舍的眼神都沒給他。
無儘的絕望一瞬間溢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