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鬆傑看著地上被踩扁的白色東西,以及濺了一地的液體,一時間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看著小工臉上帶著嫌棄又有些歉意的表情,衝曾哥不好意思笑笑,接著鞋底在地麵上來回蹭了好幾次,才終於是往門口的位置退了一步。
“那我先去忙彆的了啊,曾哥。”
小工說著,又來回擦蹭了幾下鞋底,仿佛生怕沒有弄乾淨似的。
曾哥聞聲,停下手裡的工作,轉頭看他,“行,行,去吧去吧。”
站在門口的人就這麼走了,田鬆傑還盯著地麵上被踩得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東西看。
他蹲下身,感覺不知名的地方吹過來陣陣陰風,呼吸都跟著停滯住了。
耳邊隻有曾哥繼續哼著小曲,不斷運作絞肉機器,發出嘈雜的嗡鳴聲。
然而此刻眼前這些原本應該相當日常的一幕,在田鬆傑看來都格外瘮人,他切身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空氣沉悶,一切的聲音似乎都被阻隔在了外麵。
他甚至忘了去想一個人留在廠房的梁齊宇現在什麼狀況,隻是看著那些肉從絞肉機裡被細密地一條條擠出來,掉入接在下麵的搪瓷大盆裡。
仿佛有一個碎成沫的人,趴在盆邊上,用剩下的另外一隻眼睛在注視他。
一直等到曾哥關掉了機器的電源,抱著大盆發出一聲悶哼,朝門口走過來的時候,田鬆傑才從這種恐怖的想象裡徹底回過神來。
他快速朝一邊退,默默看著曾哥往後廚食材準備的區域走去。
隻見那個裝滿肉的大盆一放下,原本還在擇菜的幾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來,嘴裡發出感歎。
“曾哥,今天這肉看起來不錯啊。”
“我倒是覺得肥肉少了點,沒有肥肉容易柴啊。”
“你喜歡歸你喜歡,廠子裡的姑娘們之前意見可大了,這回終於是好了。”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好不熱鬨。
田鬆傑卻隻能感覺到那陣一直沒有消散的陰風,順著他的腳邊在食堂的地麵上不斷蔓延,所到之處似乎都染上了一片陰鬱的氣息。
就在他決定轉身離開,回到廠房去的時候,一個搖搖晃晃仿佛宿醉的身影出現在了食堂大門口。
曾哥餘光瞥見,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起來。
“這不是辦公室的小李嘛,”曾哥說話的語氣變得更加客氣,還帶著一些分寸感,“怎麼今天這麼早就來了?我們後廚還沒開火,得多等一會兒了。”
“沒事,我先在這兒坐會兒。”
有些熟悉的回話聲讓田鬆傑猛地把頭轉了過去。
他一眼就認出摸著後脖頸坐在食堂圓桌旁邊的,就是昨天夜裡和小萍偷偷見麵,結果被打了的那個。
這人沒事?
田鬆傑一愣,下意識地朝外麵上放著的那盆肉看了一眼,又再次確認了那位小李的樣貌。
是這個長相沒錯,雖然當時沒有燈光一片漆黑,但以他的眼睛還是能辨認出長相來的。
那麼——
田鬆傑思及此處,心裡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這跟著曾哥來的一路上或許是他多想了,塑料袋拎著的就是一袋普通的豬肉,從裡麵掉出來的也確實是豬眼睛。
畢竟是天天在後廚工作的人,怎麼可能會分不清楚人和豬的區彆呢?
對吧?
田鬆傑這麼想著,盯著又開始忙碌的曾哥看。
然而原本應該放鬆下來的心情,卻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悄悄提了起來,另一種完全相反的想法從心底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