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在。”劉嬤嬤從屏風後走出來。
“如何?”蕭弋自己捏著小剪刀,剪起了燭芯。
“老奴去時,姑娘已經睡下了。老奴鬥膽進屋瞧了瞧,姑娘睡得可香呢,麵上不見一絲憂色。想來今日並未受什麼苦楚。”
蕭弋捏著剪刀的手頓了頓。
他腦中又不自覺閃過了那日的畫麵。
那兩名宮女嘶聲求饒,她也乖巧地坐在那裡,不懼也不喜,好像天生被抽去了那麼幾竅,因而感知比旁人要更遲鈍。
這樣一想,他腦中倒是能自覺聯想出,她躺在床上閉眼安睡的模樣了。
蕭弋放下剪刀“朕知曉了,嬤嬤下去歇著罷。”
“是。”
劉嬤嬤低下頭,心說,日後還須得多關注燕喜堂才是。
因著那日去了永安宮,之後幾日,燕喜堂的宮人們都小心嗬護著楊幺兒,生怕她再吃了苦。
幸而後頭太後似乎也忘了她,沒再傳她去永安宮。
隻是平靜的日子雖然來了,宮人們又憂慮旁的事了。
春紗難以啟齒地道“怎麼、怎麼不再見皇上傳召了……”
小全子做了個“噓”的手勢“你我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讓彆人聽見了咱們的議論。”
春紗點點頭,但神色卻更為憂慮了,她壓低了聲音,道“難不成,那日皇上傳召,隻是因太後有令,所以這才請了姑娘去?如今太後不管了,皇上也就冷落了姑娘了……”
“不至於,劉嬤嬤親自將姑娘送回來的,後頭還萬分叮囑我們要小心伺候姑娘。姑娘在皇上心裡……興許多少,多少是有點地位的吧。”
正說話間,便聽見外間宮女道“劉嬤嬤好。”
劉嬤嬤又來了?
春紗與小全子對視一眼,二人皆是興奮得很,自以為是有好事來了。
春紗迎出去,躬身道“嬤嬤。”
“我來瞧瞧姑娘。”
原來隻是來瞧一瞧啊。春紗心下失望,但也還是麵上歡欣地將人迎進去了“嬤嬤請。”
待跨進門內,劉嬤嬤便見著了楊幺兒。
楊幺兒又有了新的玩具,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去描桌案邊上雕刻的花紋,慢吞吞的,像是能描個天荒地老似的。
之前在養心殿時,那是因為膝蓋傷了,才不下地。
劉嬤嬤皺了皺眉,問春紗“姑娘就這樣坐著,彆的事也不做麼?”
春紗黯然地搖搖頭“姑娘喜歡這樣玩兒,有時候一坐便是一整天。”
劉嬤嬤眉頭皺得更緊“這樣可不成。”
春紗欲言又止。
小全子見狀,在一旁道“先前姑娘住進燕喜堂的時候,秦嬤嬤吩咐了奴婢們,要看著姑娘,不能讓她四下亂走。”
劉嬤嬤沉默片刻“我知曉了。”
說罷,她就轉身走了。
留下春紗和小全子麵麵相覷,也不知這話說出口,是會招來好事,還是會招來壞事。
楊幺兒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她有些懶怠地趴在桌上,感覺到了無趣。
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還想喝甜水呀。
甜水真好喝。
劉嬤嬤出了燕喜堂,便徑直回了養心殿。
蕭弋坐在座上,正拉著手中的弓,似乎想瞧瞧,這張弓最大能撐到什麼地步,連手指被弦線勒出痕跡了也全然不顧。
“取箭來。”
趙公公忙遞上箭矢。
隻見對麵豎了根木樁,約有七八丈遠。
蕭弋就那麼信手一搭弓,再信手一放箭,尖銳的箭羽便穿透了那根木樁,卡在中間,進不得退不得。
太無趣了。
蕭弋丟開弓箭。
“那幾個老狐狸還沒動靜?”他問。
“安陽侯夫人今兒進宮了。”趙公公答道。
“那看來是按捺不住了。”
“誰也不想背這個罵名。”趙公公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文人,要清高之名的。”
劉嬤嬤此時端著水盆上前,供蕭弋淨手。
蕭弋掃了她一眼,道“去燕喜堂了?”
劉嬤嬤點頭“老奴放心不下,想著今日再去瞧瞧,若是無事,便可放心了。”
“嬤嬤神色是有事了?”
“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今日去時,瞧見楊姑娘呆呆坐在椅子上,也不玩彆的,也不到處走走。老奴想著莫要將她憋壞了。她身邊伺候的宮女才說,原是秦嬤嬤吩咐的,讓宮人們看著她,不讓她四下走。”
“的確不是大事,讓她在養心殿前後走動就是,每回都得帶上宮人。”
“是。”
蕭弋頓了頓,道“以後這等小事,你自行拿捏即可,不必再報於朕。”
“是。”劉嬤嬤大方應下了。她從皇上出生,便在身邊伺候,自然擔得起這樣的活兒。
永安宮內。
太後砸了手邊的茶盞。
“休要再說!”她冷聲道“此女不過鄉野村婦,又粗鄙蠢笨,如何能舉行封後大典?難道要讓我皇家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嗎?哀家為皇帝身體考量,這才讓李天吉去接了人進宮,又將人送到了養心殿!如此,已是哀家寬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