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他方才抿了下唇,道“瑤兒說的是。”
楊幺兒皺起鼻子“不是,不是瑤兒。不這樣講。”
“那怎樣講?”
楊幺兒指著自己“幺,幺兒。”她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像是在教蕭弋認字一樣。
蕭弋這才知道,底下人將她的名字傳錯了。
她該是叫楊幺兒,而不是楊瑤兒。幺,取幼、小之意。蕭弋曾聽聞,民間習慣給孩子用排行起名,這樣便省卻了麻煩。想來也是她的家人不會起名,便就這樣叫她了。
幸而……不是叫什麼楊大妞……
想到這裡,蕭弋嘴角的弧度軟了軟。
他反問楊幺兒“你會寫自己的名字麼?”
楊幺兒一臉茫然,自是不會的。
蕭弋頓了下,道“明日早些過來,朕教你。”
楊幺兒滿麵歡欣地點了頭。
她咂咂嘴,巴巴地想,寫字啊……弟弟都不會寫字的……學寫字是很好很好的事。她不笨,她記得的,娘總在耳邊說呢。
蕭弋突然回轉身來,攥住楊幺兒的手捏了捏。
近來她好吃好喝,養得有肉了些,手掌捏著都是軟乎乎的。蕭弋捏了下,便飛快地放開了。
惠帝後宮極亂,妃嬪姬妾們個個都如披著皮的美女蛇。
後頭太後一手掌握大權,便更叫他覺得厭惡。他厭惡先帝的妃嬪,到如今,便厭惡世上的女子。容貌越姣好者,他越覺得心生厭憎。
因而宮女為他穿衣時,都萬分小心,不敢輕易碰了他的身體。如此倒也大好,壓下了那些人的攀附勾引之心……他自也不會再走上惠帝的老路。
他目光一沉,盯著楊幺兒多看了幾眼。
倒隻有這個傻兒紮在懷裡,方才叫他頭一回覺得女子原是香軟的。
他道“叫聲老師來聽聽。”
楊幺兒不明其意,但卻會鸚鵡學舌,她乖乖學著喊“老師。”
蕭弋看向她腦袋上的釵環,抬手勾了勾,狀似撫摸。他低聲道“真乖。”
“你這是何意?”太後眯起眼,冷聲質問。
“娘娘,這是滿朝勳貴們的意思。”
“可笑!”太後輕嗤出聲,“皇家的事,何時輪到他們來管了?哀家才是皇帝名正言順的母親!皇帝封後不封後,該是哀家說了算!”
她好不容易從淑妃坐到今日的位置,掌得後宮大權,還未從中享受儘情,又哪裡肯讓旁人來分權?
儘管她心中知曉,滿朝勳貴文武乾涉皇帝後宮的事,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從前惠帝便是如此,今兒聽了這個的話,納了位貴人,明兒聽了那個的話,納了位昭儀……
那時她也隻是個妃嬪,自然沒有話語權。
可如今她都是太後了!
又豈有儘聽他們之理?
安陽侯夫人垂下頭,低聲道“娘娘,今日是勳貴們,明日便是朝中文武了。”
“哀家豈會怕了他們?”
“太後娘娘,您得為您的娘家考慮。”
一句話,太後便泄了火氣。
她麵有不甘,抬手撫了撫歪了的釵環,冷聲道“就算如此,那也是他們親自來同哀家說。安陽侯夫人,你回去吧。”
說罷,太後皺了皺眉,那眉間的皺紋幾乎能夾死一隻蚊子。
她原以為這安陽侯夫人是個聰明的,原來卻是個說話不中聽的!既如此,那還讓她進宮來陪著說什麼話?趕緊滾了,免得瞧了心煩。
安陽侯夫人也不生氣,起身便告退,帶著丫鬟款款行出了永安宮。
隻是她前腳剛出去,後腳便有宮女進門來,躬身道“娘娘,越王殿下前來向娘娘請安。”
太後麵上火氣刹那消失無蹤,反倒多了幾分柔色。
她輕嗤道“他還知道來向本宮請安?讓他進來吧。”
“是。”
先帝在時,當時的淑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後正得寵,卻始終誕不下皇子。偌大皇宮,竟隻有蕭弋一位皇子。惠帝見血脈凋敝,心下也焦灼不已。之後便請了一位聲名赫赫的道士到宮中。
那道士說,蕭弋生下來體弱多病,因而體內陰寒之氣頗重,於是他讓惠帝過繼一個孩子,認作皇子,讓這個孩子為皇宮帶來陽氣,衝走陰寒氣,自然便可子嗣豐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