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不是討厭那個傻子嗎?怎麼還要為她出頭?那些官員大臣又為什麼?
以芳草的眼界和腦子,當然想不明白個中的曲折。
連翹將她數落完了,這才高聲道“芳草姑娘不遵宮規,冒犯太後,大鬨永安宮。太後娘娘仁慈,罰其禁食三日,送往掖庭。”像是說給旁人聽的。
芳草不知道厲害,一時還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
但連翹卻很清楚她的將來了。
先是罰跪,澆水,再禁食三日,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再送去掖庭,折磨死也就不過幾日的功夫。
這也是怕這農女皮糙肉厚的,一時弄不死,因而才費心了些。
連翹話音落下,便有人上前,架住芳草,將她拖走。
她的衣裳往下滴著水,留下了道道痕跡。
連翹厭惡地皺了皺眉“真是個蠢人,隻盼剩下那個聰明些,莫要再給咱們主子招禍患!”
被提及的蕊兒,這時邁出了門檻。
她在涵春室見到了楊幺兒。
蕊兒臉上帶著怯怯的笑,她走到楊幺兒的跟前,低聲問“楊姑娘今日來得怎麼這樣早啊?”
楊幺兒理也不理她,隻盯著腳下的路。
蕊兒想抓她的手臂,又不敢抓,怕犯了那日芳草一樣的錯誤。
她隻得匆匆跟上,在楊幺兒身後道“你知道芳草去哪裡了嗎?她今日被傳到太後那裡去了,之後就沒見回來了。”
楊幺兒還是不理她。
蕊兒再要往前,便被攔下了。
劉嬤嬤不冷不熱地道“蕊兒姑娘,裡頭不是該你踏足的地方。”
蕊兒臉頰微紅,忙道“嬤嬤,是我不懂規矩了。”說罷,她忙後退了兩步,倒也不再追問楊幺兒了,她隻是在楊幺兒身後道“謝謝,我回去了。”
楊幺兒還是沒說話。
跟前的小太監已經打起了簾子,楊幺兒乖乖走了進去。
蕊兒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泛起了酸酸的滋味兒,不過等轉過身,她心底就被更多的恐懼所填滿了。
皇宮,於她們這樣的人來說,本就是至高的存在。她向往又羨慕這個地方,但又怕這個地方。永安宮的嬤嬤性子古怪,與她們說起宮裡的規矩,總要冷笑兩聲,說“彆問不該問的,這宮裡突然少個人,也是常事。”
芳草……是不是就成了那個少了的人?
蕊兒掐了掐胸前的衣服,趕緊回了自己的屋子。
楊幺兒進了門。
蕭弋坐在紫檀紅木靈芝紋畫桌前,他手邊擺了紙筆還有一塊墨條。
楊幺兒從沒見過這些東西,她好奇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摸摸紙、摸摸筆,再摸摸墨條,還拿手指頭伸進硯台裡頭,用清水洗了洗手指。
蕭弋便指著那些玩意兒,一個一個講給她聽。
“這是筆,寫字用的。”他說著,拽出了一張宣紙給楊幺兒看。
那宣紙上用小楷摘抄著半篇遊記,字密密麻麻排列在一塊兒,楊幺兒看得眼暈暈,但又覺得這些像是小蟲子一樣。好玩兒極了。
她伸出濕濕的手指,戳著上麵的字,還用力地摸了摸。
蕭弋也不計較她手指濕濕的問題,淡淡道“這就是朕用筆寫的。”
楊幺兒半懂半不懂地點著頭,說“好看。”
她連上頭寫的什麼都不懂,但就覺得字排在一塊兒,好看的,像花紋一樣。
蕭弋便抓過了一張錦帕,給楊幺兒擦了擦手。
他又指著下一樣東西“這是紙,用來裝字的東西。”
“白的。”楊幺兒說。
“嗯。”蕭弋又指了指墨條“這是墨,要放進這裡麵研磨,這樣打圈兒……”他說著捏起墨條,放入了硯台中。
“黑的。”楊幺兒說。
蕭弋頓了頓,憋了半晌,才憋出來一句“真聰明。”
楊幺兒知道這是誇她的意思,於是她點了點頭“嗯!”
“取筆,蘸墨,才能寫出黑色的字。”
這下楊幺兒沒出聲了。
蕭弋也不計較,她本來開口的時候就少,大半時間都呆呆的,像塊木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