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不是叫什麼楊大妞……
想到這裡,蕭弋嘴角的弧度軟了軟。
他反問楊幺兒“你會寫自己的名字麼?”
楊幺兒一臉茫然,自是不會的。
蕭弋頓了下,道“明日早些過來,朕教你。”
楊幺兒滿麵歡欣地點了頭。
她咂咂嘴,巴巴地想,寫字啊……弟弟都不會寫字的……學寫字是很好很好的事。她不笨,她記得的,娘總在耳邊說呢。
蕭弋突然回轉身來,攥住楊幺兒的手捏了捏。
近來她好吃好喝,養得有肉了些,手掌捏著都是軟乎乎的。蕭弋捏了下,便飛快地放開了。
惠帝後宮極亂,妃嬪姬妾們個個都如披著皮的美女蛇。
後頭太後一手掌握大權,便更叫他覺得厭惡。他厭惡先帝的妃嬪,到如今,便厭惡世上的女子。容貌越姣好者,他越覺得心生厭憎。
因而宮女為他穿衣時,都萬分小心,不敢輕易碰了他的身體。如此倒也大好,壓下了那些人的攀附勾引之心……他自也不會再走上惠帝的老路。
他目光一沉,盯著楊幺兒多看了幾眼。
倒隻有這個傻兒紮在懷裡,方才叫他頭一回覺得女子原是香軟的。
他道“叫聲老師來聽聽。”
楊幺兒不明其意,但卻會鸚鵡學舌,她乖乖學著喊“老師。”
蕭弋看向她腦袋上的釵環,抬手勾了勾,狀似撫摸。他低聲道“真乖。”
“是嗎。”蕭正廷隻淡淡笑了下,倒也不再追問那紅斑長頸瓶裡放的是什麼。
他帶著小廝慢步離開了涵春室,離開時,他還轉頭掃了眼這兒的宮女。裡頭沒有一個像她的。想來那日她的打扮,應當也是位貴主兒。他已經弄清楚,宮中除卻三個自岷澤縣來的人,便再無旁的新進宮的女子。來時,他見了兩個。
就剩下那一個……
最早送來的女子,那個傻兒。
可想到這裡,蕭正廷又覺得未免可笑。
傻兒會是她嗎?不可能。
興許是小皇帝私底下養了什麼女子也說不準,畢竟年紀到了。
蕭正廷舒了口氣,這才大步離去。
蕭正廷前腳才離開,後腳楊幺兒便到了涵春室。
她走到帷簾外,隱約覺得裡頭的藥味兒更濃了些。不等旁邊的宮女伸手,她便先一步伸手打起了簾子,然後跨了進去。
屋內一片昏暗,顯得空間分外逼仄。像是她年幼時聽的故事裡,有野獸出沒的怪奇森林。
楊幺兒小心咽了咽口水。
她身後的春紗都跟著心肝顫了顫,心說今日涵春室的氣氛實在嚇人得緊,但她又不好攥住楊姑娘的袖子,便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楊姑娘往深處走去。
楊幺兒低聲探問“皇上?”她的聲音低軟,穿透帷帳,遞到了蕭弋的耳中。
蕭弋還仰躺在床榻上,沒成想楊幺兒今日來得這樣早。
楊幺兒加快了步子,她走到了床榻邊,然後大著膽子去撩帷帳,嘴裡還低低軟軟地繼續喚著“皇上……皇上……”乍一聽,和撒嬌似的。
蕭弋知道她不是在撒嬌,而是在害怕。
她怯得聲音都抖了,但還是在固執地喊他。
當帷帳完完全全掀起來之後,楊幺兒俯身要去摸床上的人,卻被床邊的腳踏絆住了,一個趔趄摔了下去,她措不及防之下,攥住了帷帳的帶子,便又將帷帳帶得落了下來,剛好擋住床榻。
而她趴平在蕭弋的身上,有一瞬的茫然,連爬起來都不記得。
蕭弋伸出手,碰到了她的頭發,她的發絲也是細軟的,正如她這個人一般。然後蕭弋收回了手,淡淡道“一頭紮下來,是朕身上有豆腐吃嗎?”
楊幺兒分外實誠地搖著頭,說“沒有的。”
她屈指戳了戳蕭弋的手臂,又戳了戳他的胸膛“硬的。”然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頭,摸了摸自己的胸,說“疼。”
顯然是方才撞疼了。
蕭弋飛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指“今晚吃金銀鴨子,吃不吃?”
光聽這個菜名,楊幺兒就露出垂涎的目光,她點了點頭,但又反應過來室內燭光昏暗,皇上興許是瞧不見的。於是她忙攥著蕭弋胸前的衣襟,道“吃的。”說完,她才撒開了手,然後自己艱難地爬了起來。
“走吧,我們。”她催促說。
顯然那道金銀鴨子,比蕭弋的吸引力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