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她一個人也吃不完,我們怎麼不能分食了?”夏月滿不在乎地道,說罷,更直接坐了下來,取了楊幺兒的碗筷來自己用。
春紗嚇壞了,但又喝止不住夏月。她轉頭去看楊幺兒,見楊幺兒還盯著窗外的鳥兒瞧呢,一副全然不知身邊事的模樣。春紗更覺得難受了。
小全子也不敢勸夏月,夏月脾氣潑辣,在貴人麵前謹小慎微,在其他宮女太監麵前,卻是凶得很。
他便隻好也縮著頭,結結巴巴地勸了一句“這是主子的……你,你總不好餓著主子吧?”
“我又不會吃光了她的。”夏月得意地笑了下,道。
吃了楊幺兒的食物,就仿佛自己才是那個要當皇後的人一樣,個中滋味兒真是好得不得了!
等她自個兒吃飽了,夏月才笑著去扶了楊幺兒。
“姑娘快用飯吧。”夏月臉上的笑容越發刺眼。
對於楊幺兒來說,食物都是一樣的。沒有涼與熱、好與壞的分彆。她乖乖坐在那裡,吃了飯菜。
夏月見狀,忍不住笑得更開心了。
之後接連幾日,夏月都這般行徑。
每回瞧著楊幺兒乖乖坐在那裡,真如木偶一般任人擺布的時候,夏月便忍不住大笑出聲。
隻是今個兒——
“笑什麼?”秦嬤嬤如拉鋸子一般吱呀難聽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她板著臉跨進門內,盯住了夏月。
夏月的笑聲戛然而止,忙規矩地喊了聲“嬤嬤。”
秦嬤嬤年紀不小了,眼皮耷拉著,眼睛隻留出一條縫,那條縫裡偏還迸射出寒光來,看了便叫人無端害怕。
她道“太後娘娘宮裡的徐嬤嬤剛來傳了話,讓你們服侍著姑娘梳洗打扮,待到酉時,便將人送到皇上的寢殿去。”
春紗驚愕地看著秦嬤嬤“這,這是……”
如今還未舉行大典,無名無分的……
這……
秦嬤嬤掩去眼底的嘲弄之色,道“皇上龍體為重,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楊姑娘之所以進宮來,為的不正是衝喜麼。除了這番作用……”
秦嬤嬤沒將話說完,但旁人也都聽出來了她的意思。
除了這番作用,還有什麼用呢?
想來,在太後娘娘看來,這位楊姑娘連封後大典都不配舉行了。
若真是這樣……
連大典都未舉行的皇後,恐怕連史書都載不進去。
更恐怕,還要成個笑話。
春紗滿腦子雜亂的思緒,她訥訥地問“那,那皇上那裡……”
“今日皇上龍體更加不適了,禦醫方才瞧過。太後娘娘心下擔憂,這才命徐嬤嬤來傳了話。”秦嬤嬤道。
想來是要趕緊把人送到床上去衝喜了。
春紗也不敢再問旁的了,隻好點著頭,道“奴婢這就服侍姑娘去梳洗。”
夏月也跟著應聲,隨春紗一塊兒去了。
她素來欺軟怕硬,到了這秦嬤嬤跟前,便怕得不敢吱聲。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楊幺兒第三回作打扮。
夏月巴不得她入了皇上的寢殿,卻將皇上得罪了個徹底。所以這會兒哪裡肯仔細為楊幺兒打扮。春紗也不擅梳妝,便隻好又學著那日楊幺兒剛進宮的模樣,給她堪堪梳了個雙環髻,旁的釵環也不敢插,就拴了絲帶,垂在臉頰兩旁。隨後又給她換上了太後命人送來的檀色襖裙。
那淺淡的紅色在兩個宮女眼底晃了晃,春紗咽了下口水,莫名覺得,仿佛待會兒是要送去拜堂一般。
待一切收拾完,已近酉時。
秦嬤嬤催促著她們扶起楊幺兒,往皇上的寢殿去了。
此時養心殿的後殿中。
趙公公跪在地上,小聲勸道“皇上換身衣裳罷。”
蕭弋垂下眼眸,掩去眸中陰冷的光芒,嘴角卻又掛著與之相違的笑,他道“太後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將朕同這鄉野丫頭綁到一處了。”
趙公公勸道“那日欽天監占卜,皇上是親眼見的。興許這姑娘,真能為皇上衝一衝喜也說不準……”
“舉國上下盛行道術,就連宮中都推崇觀天占卜……朕卻不信這些。朕活得好不好,從來不由這些人說了算。”蕭弋淡淡道。
趙公公叩地磕頭,道“皇上說的是。”
“取衣裳來。”蕭弋卻話風一轉,突然鬆了口。
這戲,總是要演的。
欽天監卜卦,卜出最後的卦象。旁人以為這是羞辱掌控新帝的手段。卻不知,正是新帝推波助瀾方才有了這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