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他作為一軍主帥,應該全身披掛才顯得莊重。
可是這個時代,還有比武將高一級的物種,叫做儒將。
就是未來周瑜的那種打扮,著儒衫,羽扇綸巾,不穿任何盔甲,這樣顯得既風雅又閒適。
固然曹昂不能風騷到搖個扇子,可是他卻完全可以穿一身嶄新的儒衫。
……
在曹軍軍營之外,停了五輛馬車。
有五個身著體麵的中年人抄手而立,且不時的翹首向營內觀望。
“你說咱們的名刺好不好使?”有人踱著步子,疑慮道“聽說昨天前來拜見的賢達,都是潁川郭氏一位子弟代為接見,那位曹公子也並未出麵。
難道今日,連那位郭氏子弟也不出麵了?”
“誰讓咱們來遲了一天呢?”
“可是咱們無極縣路途遠,等收到消息再趕過來,已經是今日了啊,要我說,咱們就不要自取其辱,跑來拜會了。”
這時旁邊有個年近過四近四旬中年人,麵皮白淨紅潤,五官端正俊美。
那正是甄逸,他搖頭苦笑著歎口氣道“想當年我在洛陽之時,前去拜會袁公,也曾在袁府與那曹孟德有數麵之緣,沒想到今日想見其子一麵都難。”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旁邊的管氏家主管苞嘲笑道“當年的曹公還未授官職,而大隱兄身為盧師弟子,與曹公可以平起平坐。
可是如今曹公身為鎮東將軍,兗州刺史,執掌一州大權。
其公子年紀輕輕便已手握重兵,大隱兄再把當年之事拿出來說,還有什麼意思?”
眾人聽著連連點頭,對管苞的話深表讚同。
其實這個時代的豪紳門第也分三六九等。
最頂級的自然是袁氏、楊氏這樣的豪門,曆代先祖官職顯赫,當代又有人高居三公九卿之要職,這已經形成了門閥世家。
其次像曹氏那樣,雖然祖上不怎麼顯赫,但是當代有人在朝為官,所以曹操也能官運亨通,起步就是洛陽北部尉,不到三十歲便已做了兩千石的濟南國相。
而最次的就跟甄氏這樣,祖上曾經輝煌過,但是近幾代沒出過什麼躋身廟堂或者坐鎮一方的人物,所以這家族的聲望自然逐步走低。
而這一代甄氏的家主甄逸性情溫和,甚至有些迂腐木訥,所以在無極縣,許多士紳都能壓甄氏一頭。
“要說都怪大隱兄,”有個中年人憤憤的道“要是咱們要是能早些出發,趕在昨日到來,或許還能見到那位潁川郭先生,可是大隱兄竟然因為幼女生病而耽誤了行程。
現在可好了,白跑一趟,遞上名刺都見不到人,回去自然得讓人恥笑。”
甄逸溫和的一笑道“女兒病了,我豈能不等郎中過來看過,確定無礙之後再走呢?”
“大隱兄如此兒女情長,家風如此,難怪這甄氏會家道沒落。”
甄逸眉頭皺了皺,沒有搭話。
他人老實不假,可又不是傻。
彆人嘲笑他也就罷了,可瞧不起他的家族,自然令他接受不了。
這時旁邊的管苞怡然自得的笑道“爾等不用爭吵,大隱你也不用自責,咱們今天絕不會吃閉門羹而歸。
方才我遞名刺時,又遞了一份給那位叫趙雲的將軍。
那位趙子龍乃是常山真定人,而家兄正是常山郡太守,就衝這麵子,那趙雲難道不會出來相見?”
這管苞之兄管虢,自從做了常山太守之後,他便刻意打聽從常山郡出去的名人,然後刻意攀附。
所以很自然就打聽到了加入曹氏的趙雲。
如今到了這裡一詢問,才知道趙雲恰好跟曹公子來了河北。
眾人聽了管苞的話,頓時驚喜道“管兄有這門路,怎麼不早說?”
“還是管兄有辦法。”
“所以說,還是上麵有人好做事,管氏出一位兩千石太守,算是咱們無極第一豪門了,不像某些人家,隻是兩百年前出過大人物。”
幾人熱情的圍著管苞,滿臉都是羨慕之情,卻又不忘嘲諷一下甄逸。
這甄大隱呆板木訥,平常就是他們取笑的對象。
甄逸抿了抿嘴,沒有說話,當初父親給他取名為逸,表字為大隱,就是為了提醒他戒急用忍,即使心裡有氣,也不要做那些無畏的口舌之爭。
正在這時,隻聽有人道“來了,來了。”
隻見營寨的門緩緩打開,從裡麵跨馬出來許多軍將,中間圍著一個身著儒衫的俊逸少年,直如眾星捧月一般。
“管兄,那位可是趙子龍,如此年輕麼?”
“我也未曾見過那趙雲本人,又如何得知?大約是吧,要不然怎會迎出來?”
“看此人如此熱情,管兄麵子還真大。”
說話間,那隊人馬就到了近前。
隻見那青年公子率先下馬。
他身後的數百騎兵也齊刷刷的下馬,排成整齊的隊列站在後麵。
數百人一色的盔甲,一般高矮胖瘦,動作整齊劃一,令人望而生畏。
又兩員威風凜凜的戰將拱衛在那少年身邊。
隻是這氣勢,便把無極縣來的幾位豪紳給震懾住了。
隻見那少年公子上前來,和氣的拱手道“敢問哪位是甄先生?”
聽到發問,幾人腦袋有些發蒙,趙雲不是該找管先生麼?
怎麼倒問起甄大隱來了?
甄逸也不知所以道“老夫便是!”
“見過甄伯父,小侄曹昂有禮,”曹昂說著,對甄逸深施一禮。
此言一出,現場幾人都變得呆若木雞,宛如泥塑一般愣在當場。
他們心裡無不錯愕駭然,這……這怎麼可能?
這少年不是趙雲,竟然就是曹軍主將曹昂。
此前那麼多豪紳前來拜見,都隻是見到了郭嘉,可如今竟然是曹昂親自迎了出來。
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曹昂竟然如此恭敬的對甄逸口稱伯父。
這情形,讓管苞覺得似乎有人當麵扇了他兩個耳光一般,他無地自容的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而甄逸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上前扶起曹昂道“賢侄免禮,難得曹公還記得當年數麵之緣。”
“那是自然,”曹昂禮數有加道“家父常常向小侄提起當年舊事,每每說起伯父,便長歎山河阻隔,無法時常相見。
如今碰巧小侄領兵至此,能聆聽伯父教誨,等回到兗州,家父必然欣慰至極。
伯父請裡麵敘話!”
“好,好,”甄逸看著眼前少年,麵如冠玉,長身玉立,溫文爾雅,難得的是年紀輕輕,手握重兵,卻又謙遜有禮。
試問這樣的少年,誰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