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讓格物,贏在起點!_朕真的不務正業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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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讓格物,贏在起點!(2 / 2)

大明不隻是一次發生過這樣的事兒,比如萬曆十五年起,因為對張居正新政的全麵推翻,大明國朝財稅再次恢複到了讓人不安的、隆慶六年的水平,而又因為萬曆皇帝修皇陵預算超過了800萬兩白銀,國帑內帑空空如也。

為了收稅,萬曆皇帝啟動了礦監,就是讓內署的宦官前往大明各地設卡抽分,萬曆皇帝隻要銀子,這些宦官到了地方,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比如到南京的太監,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朱元璋孝陵的林場都給賣掉了。

宦官收稅素來如此,對於銀子的狂熱追求,讓他們對於征稅沒有任何法度可言,就是完全、絕對的自由征稅。

礦監在橫征暴斂,而地方也是抓緊了這個機會,巧立名目,開始共襄盛舉,大明變得烏煙瘴氣了起來,國勢肉眼可見的敗壞了起來。

礦監的鬥爭一直到天啟元年才結束,曆時超過了三十四年,最終萬曆、泰昌皇帝,兩次下詔召回宦官,才算是停罷礦監之事,礦監不再聚斂,但地方設立的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可沒有取締。

整個鬥爭過程,就是國失大信,人心啟疑的三十四年,在這段時間,透支了皇帝和朝廷所有的信譽,換來了並不是很充足的稅收。

放棄張居正新政的所有成果,換取一時的苟安,可能是萬曆皇帝最後悔的事兒,因為後來真的很缺錢,當倭國進攻朝鮮,朝臣們喊著進攻倭國本土,滅倭的時候,萬曆皇帝隻能選擇和談。

下一道不能執行的政令,就是給地方巧立名目的借口。

李樂是回京述職的,不是給先生、皇帝施壓的,他也沒那個本事,就是發現了現象,請朝廷警惕而已。

“南衙操戈索契的那些百姓,現在怎麼樣了?”朱翊鈞麵色嚴肅的問道。

“現在都在造船廠和官廠做工,陛下,現在各個地方,各行各業,都缺人缺的厲害。”李樂說起了安置工作,這都是勞動力,大明哪哪都缺人,連在雞籠島的淡水鎮、興隆莊都跑到南衙招攬木工了。

朱翊鈞還以為這些百姓會被為難,但看來他想多了,這裡麵不是法不責眾,而是大明的用工荒,缺人。

朱翊鈞開海投資的3712萬銀,正在不斷的膨脹著,雖然朱翊鈞的內帑停下了投資,但已經落成的這些官廠,穩定運行,留存的利潤也讓官廠不斷的擴產。

就這件事,朱翊鈞和李樂溝通了很久,才知道為何廢除賤奴籍的政令可以得到推行,以皇帝和朝廷為主導的投資,拉動了經濟的發展,各地的手工工坊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而這些手工工坊需要人。

大明的百姓九成都是農戶,願意離開土地到工坊做工的還是少數,缺人之下,廢除賤奴籍,建立自由雇傭關係,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江南地麵的勢要豪右不是沒想過雇傭一些番夷,但是這些番夷,實在是…一言難儘,最終還是隻能在腹地想想辦法了。”李樂說起了大明手工作坊主們的解決之法,一些勢要豪右在元緒群島雇傭了一些當地的土著,發現是真的難用。

“他們有的時候很懶,有的時候又很勤。”

李樂說到了勢要豪右在元勳群島開拓時候遇到的情況,土著懶是不揮舞皮鞭根本都懶得動彈,田裡滿是野草,都不管不顧。

至於勤勞,則是廠裡剛剛燒好的磚,勤勞的土著們,就開始辛勤的忙碌的起來,把這些燒好的磚拉到了自己家裡,任何種植園,都是一樣的情況,隻要離開七天時間,就能被搬的乾乾淨淨,為了不被搬空,不得不營造土坯城牆和護城溝渠。

“這種現象,其實是因為他們玩命的勞動,也換不到報酬,所以慢慢的就變成了這般模樣。”李樂思索了一下說道:“陛下,呂宋馬尼拉有一個銅礦,現在叫銅祥鎮,是銅金伴生礦。”

“朕知道銅祥鎮,上一次是銅祥鎮總辦陳成毅入京敘職,現在呂宋有銅山十一座,陳成毅可是朕特賜恩科進士之一。”朱翊鈞立刻點頭說道,陳成毅可是國姓正茂手下的中流砥柱之一,十一個銅鎮就是呂宋總督府維持統治的基石。

李樂這才叫繼續說道:“銅祥鎮那個地方原來叫藍貝金山,西班牙殖民者會殺死任何膽敢偷偷淘金之人,將人殺死後倒吊在樹上威懾土著不得淘金。”

“有個叫哈瑞的淘金者,他本來是馬尼拉附近的一個農戶,結果有一天紅毛番帶著火銃,驅趕了他,他從自己的土地上離去,投奔了五十裡外已經嫁人的女兒。”

“哈瑞投奔女兒,到了之後,才發現女婿正在打女兒,哈瑞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給了女婿,讓女婿不要再打女兒了,就自己搭了個茅草屋,沒有了土地的哈瑞,隻好去了藍貝金山偷偷淘金。”

“他每天早上隻吃一個芋頭,再吃點鹽,就去淘金,如果在路上能抓到一個猴子,或者蛇,就是開葷了,他打不過那些個鱷魚,遇到隻能逃跑。”

“他就這樣偷偷的淘金,把淘來的砂金賣給作坊,淘金到第三年,他終於攢夠了錢,換了把鐵鏟。”

“等下!”朱翊鈞眉頭一皺,疑惑的問道:“他在冒著生命危險淘金,結果乾了三年,就換了把鐵鏟?”

李樂無奈的說道:“是的,那些砂金確實很昂貴,但當地的作坊隻給一點點的報酬,一點點鹽巴或者糧食,第三年,他換了把鐵鏟,他以為自己這次一定能多淘一點黃金出來。”

“結果第三天,他的鐵鏟被人給偷了…”

朱翊鈞呆滯了下,看著李樂愣愣的說道:“被偷了?”

“是的,這就是悲劇的開始,因為舊鐵鏟已經抵給了作坊,所以,老哈瑞隻能用手刨去淘金了。”李樂無奈的說道:“讓老哈瑞難過的是,三年了,他的女婿還在打女兒。”

“淘金的第六年,老哈瑞沒有攢夠第二把鐵鏟的錢,而女婿打女兒越來越頻繁,都是因為老哈瑞投靠,讓女婿覺得老哈瑞占了他們家天大的便宜。”

“老哈瑞知道,該死了。”

“在老哈瑞決定冒險一次,深入礦區淘高品位的金礦時,他看到了十字旗換成了北鬥七星旗,老哈瑞聽說過北鬥七星旗,但那些傳說太久遠了,久遠到老哈瑞都忘記了這旗幟代表著什麼。”

“現在,老哈瑞是銅祥鎮的十七號坑冶的大把頭,他的女婿終於不再打他的女兒,而是整天圍著老哈瑞轉悠,就希望老哈瑞能拉家裡其他親戚一把,安排到礦上上工。”

“那不能幫,這一幫指定出事。”朱翊鈞立刻說道,這個女婿前倨後恭,不是個好人,幫忙完全幫不出恩情來,隻能幫出仇來。

李樂笑著說道:“老哈瑞當然知道,所以也不說幫也不說不幫,老哈瑞是呂宋地方平民的一個縮影,呂宋這樣的人數不勝數,他們終日辛苦,玩了命的勞動卻換不到報酬,久而久之,就變得又懶又勤,乾活的時候懶散,偷東西的時候勤快。”

“你從哪裡聽到這件事的?”朱翊鈞有些疑惑的說道。

李樂解釋道:“今年六月份的時候,老哈瑞押解了五百萬斤的銅料抵達了新港,其中三百萬斤要到南衙,臣那時候見到了老哈瑞,老哈瑞說他以前很瘦,皮包骨頭,也喜歡偷東西,因為偷礦山的東西,差點被陳成毅給殺了,不過當時缺人,才留了他一命。”

“老哈瑞現在也不算胖,但身上有肉,有的是一把子力氣,老哈瑞說:給大明乾活,大明真給錢。”

“不是因為懶才窮,而是因為窮才懶。”

李樂把老哈瑞的故事講完,他在說的呂宋的老哈瑞,又何嘗不是說的大明的窮民苦力們呢?拋開了華夷之辯不談,這些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其實不缺勤奮,但長期的勞動和報酬不匹配,才導致了普遍懶惰。

“苦難就是苦難,從來不值得歌頌。”朱翊鈞點頭說道。

“陛下,臣覺得這個金錢對人的異化,主要是分配問題,百姓們也不是求大富大貴,而是求的能夠安穩生活,如果勞動和勞動報酬匹配,那麼羨慕就不會變成嫉妒,人就不會喪失基本的理性,成為金錢的奴隸。”李樂圖窮匕見,他借著老哈瑞的故事,說窮民苦力的掙紮,其實是想完整闡述自己對競奢之風的理解。

羨慕是理性的,好的生活自然人人羨慕,但嫉妒是非理性的,當羨慕滑向了嫉妒,就會失去理性。

失去理性,就是異化的開始,是極為危險的。

李樂俯首說道:“陛下,那些個紈絝鬥富就且讓他們鬥去!聲色犬馬的生活,離百姓太過遙遠,那一個花籃一百銀,是百姓們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數字,臣以為,勞有所得,勤有所獲,如此一來,天下泰安,方能政通人和!”

“愛卿現在能夠獨當一麵了,能為先生遮風擋雨了。”朱翊鈞由衷的說道:“李樂,先生老了,他的身後事,身後名,隻靠朕一個人是不夠的,需要更多的人一起。”

“先生自萬曆維新以來,是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人統統都得罪光了,甚至包括朕,要保護新政,就得保護先生的身後事和身後名,李樂,朕希望你能幫朕。”

這是請求,更是承諾,是朱翊鈞第一次如此開誠布公的表態。

陛下尚節儉的回旋鏢,已經打的張先生滿頭是包了,張居正的確在節儉修省這事兒上,得罪了皇帝,隻不過皇帝不計較而已。

“臣必不負君上所托!”李樂甩了甩袖子,行大禮,大聲的說道。

李樂徹底安心了,陛下雖然看起來有點貪財,看起來有點小心眼,眥睚必報斤斤計較,但陛下的承諾,從來都是金口玉言,隻要承諾,就會兌現。

許諾就是用來兌現的,否則為何要許諾?

這是一份保障,對張黨所有人的保證,放心大膽的乾,即便是張居正不在了,大明仍然會持續推進新政!

朱翊鈞十分平靜的說道:“這不僅僅是師生情誼,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更是億兆瞻仰之所望。”

李樂離開的時候,拿著一套玩具,格物原理玩具,朱翊鈞說讓李樂給孩子玩。

這次回京述職,陛下賞賜了不少的東西,但李樂最喜歡這個格物原理的玩具,他和王家屏一樣,入京後對大明各種新鮮事物,非常感興趣,但有些事兒,他無法理解。

李樂看著麵前十六個玩具,覺得等自己玩夠了,再給孩子不遲。

萬士和作為禮部尚書,反而吹響了對禮教進攻的號角聲,這玩具,這上麵的卡片,配合永樂大典簡要本,從娃娃抓起,根本就是在掘儒家禮法的根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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