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的速度。”瞥了一眼神態冷淡的雀兒,羋薑看了一眼湧上前來的叛軍,淡淡吩咐道:“跟上我。”
說罷,她腳尖一墊,便向前躍了出去。
見此,雀兒亦毫不猶豫跟了上前。
宗衛穆青環視了一眼四周,他看到,方才還是敵人的那群夜鶯,此刻似乎是站在他們這邊,與肅王衛們並肩作戰。
彆看這些女人外表柔弱,可她們運用匕首殺死叛軍的手法,卻讓肅王衛們都感到汗顏。
就連趕來支援的青鴉眾頭目段十三,都對這些女人的實力感到意外。
而與此同時,在中宮大殿內,怡王趙元俼仍默然地站在原地。
良久,忽而有人在他身邊低聲說道:“王爺……”
怡王趙元俼聞言轉過頭來,這才看到自己的宗衛長王琫正站在身邊,他低聲問道:“殿外……局勢如何?”
宗衛長王琫抱了抱拳,低聲說道:“回稟王爺,南梁王……站在了陛下這邊,眼下,北二軍正協同浚水軍平亂,而被蒙蔽的南燕軍與陽武軍,亦有不少人棄暗投明,正聽從肅王殿下的指揮……雖蕭逆仍在負隅頑抗,但相信支持不了多久……”
“是麼。”怡王趙元俼喃喃說道,微微吐了口氣,隱隱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
良久,他一臉苦澀地說道:“王琫,我……做了一件蠢事,對麼?”
王琫沉默半響,顧左言他道:“王爺,咱們該走了……”
“走?走去哪裡?”趙元俼顯得有些魂不守舍:“王琫,我從未想過,我這次能全身而退……”
的確,他從未想過這次能全身而退,因此,在皇狩之前,他就交代好了後事,將『一方水榭』這個畢生的心血留給了他視如己出的侄子趙弘潤,連帶著『夜鶯』。
不可否認,以趙元俼王室貴胄的身份來說,無論犯下如何嚴重的過錯,都不會有性命之危,唯獨一件事除外——謀反叛亂。
而此次,趙元俼暗中勾結南梁王趙元佐與蕭氏餘孽,企圖在皇狩期間逼宮,雖然殿外的叛亂並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被蕭鸞出賣,但歸根到底,他亦有著無可推卸的責任。
因此,死,將會是他趙元俼唯一的結局。
區彆僅在於死的方式:究竟是被賜毒酒,保留顏麵地死去;還是以謀反叛亂的罪名被當眾處死;亦或是圈禁至死。
做了這種事,雖魏國之大,卻也沒有他趙元俼的容身之地。
“你走吧,王琫。……你與這件事並無瓜葛,不該受我牽連。”趙元俼默然說道。
聽聞此言,王琫壓低聲音,說道:“王爺,咱們逃吧?”
“逃?”趙元俼有些詫異地看向王琫。
隻見王琫指了指左右,低聲說道:“您看這裡,連一名禁衛都沒有,這意味著什麼,難道王爺您不明白麼?……這表示陛下不想殺您,但若是不殺您,則無法向國人交代,因此,陛下遣散了這裡所有的禁衛,就是希望王爺您逃走,這樣一來,陛下就不用親手殺死他的兄弟……不是麼?”
“……”趙元俼默然不語。
不得不說,事實正如王琫所言,魏天子方才之所以遣散禁衛,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讓趙元俼逃走,因為這個兄弟若是逃走的話,尚有活命的機會,可若是他呆在這裡,那麼,待等叛亂平定之後,就算魏天子趙元偲不想殺他,也隻能殺他,否則,無法向臣民交代——犯上作亂,豈有不誅之理?
見失魂落魄的趙元俼久久不語,王琫眼中閃過幾絲焦慮,低聲說道:“王爺,大魏不能呆了,咱們可以去韓國、可以去楚國、可以去齊國,中原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將王爺奉為上賓。”說到這裡,他見趙元俼仍無動於衷,恨聲說道:“王爺,難道您就不管蕭鸞了麼?您也看到了,蕭鸞這狗賊根本不是為了替他蕭氏平反,他是要報複,報複陛下、顛覆我整個大魏……難道您不該阻止他麼?為了肅王殿下,為了玉瓏公主……王爺!”
“……”趙元俼眼中閃過幾分莫名神色。
良久,他點了點頭。
見此,王琫心中大喜,拉著趙元俼便往殿外走。
臨走前,他對那名假趙元伷說道:“還不走?!”
那名假趙元伷如夢初覺,連忙跟上。
此時,三衛軍總統領李鉦正保護在魏天子身旁,忽然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疑惑地回過頭,就瞧見趙元俼與王琫三人,正快步奔向遠處。
李鉦下意識地張嘴,正要大喊,但隨即,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低頭瞥了一眼,這才發現,身旁的魏天子,正用力拽著他的手臂上的臂甲。
“……”
李鉦頓時就明白了,當即閉上了嘴,重新將目光投向中宮前混亂的戰況,對方才的一幕視若無睹。
然而,注意到王琫帶著趙元俼離開的,並不隻有李鉦,與桓王趙弘宣一同負責保護沈淑妃、烏貴嬪以及玉瓏公主、烏娜的宗衛何苗、朱桂二人,亦注意到了怡王趙元俼趁亂逃離,在猶豫了一下後,何苗來到了趙弘潤身邊。
“殿下,怡王爺……走脫了。”
“……”正注視著中宮殿前戰場的趙弘潤聞言一愣,隨即吩咐宗衛呂牧道:“呂牧,去備馬。”
“是!”呂牧抱拳離去。
大約一炷香工夫後,中宮殿前的叛亂,最終還是被撲滅了,叛將艾訶孤注一擲的瘋狂進攻,終究還是被肅王衛、夜鶯、浚水軍與北二軍聯手覆滅。
見此,趙弘潤不再停留,帶著宗衛們與段十三等幾名青鴉眾,緊步來到呂牧安排好戰馬的地方,翻身上下,徑直離開行宮。
“王爺。”
在平定了叛亂後,北二軍副將龐煥來到了趙元佐麵前複命。
期間,魏天子亦難得地嘉勉了趙元佐幾句。
此後,龐煥趁左右不注意,低聲對趙元佐說道:“這樣好嗎,王爺?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此時,趙元佐正看著魏天子親自出麵安撫南燕軍與陽武軍的殘部,聞言淡淡說道:“當初老六找我時,我就猜到他難成事,嗬,他以為蕭鸞還是曾經的蕭鸞麼?與虎謀皮的下場,無疑會被虎所吞……”
聽聞此言,龐煥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末將覺得,我北二軍要是今日站在那邊……”
“彆小看咱們那位陛下。”南梁王趙元佐搖了搖頭,隨即,他目視著魏天子趙元偲的背影,喃喃說道:“還不是時候,龐煥,還不是時候……”
“……”龐煥順從地低了低頭,一言不發。
而與此同時,在中陽行宮外的那座土坡上,蕭鸞麵色隱情不定地看著嘈雜聲漸漸平息的中陽行宮,嘴裡喃喃自語。
“不對勁啊,怎麼這麼快就……”
他皺了皺眉,隨即,眼眸中閃過幾絲釋然:“原來如此,趙元佐,事到如今,你竟然站邊趙元偲這個昏君麼?嘁!被昏君流放了十七年,甚至迫不得已親自溺死兒子的你,居然站邊那個昏君……嗬嗬嗬,南梁王趙佐,真是個可怕的家夥。”
說罷,他抓了抓頭發,無奈地說道:“啊啊,被算計了,不過……”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撇撇嘴說道:“不過不打緊,小打小鬨聊以助興罷了……好戲,還在後頭。”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夜幕中走出一個人,衝著蕭鸞抱拳說道:“公子,大梁的金緒,傳來急訊。”
“嗬,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蕭鸞嘀咕了一句,隨即負背雙手,喃喃說道:“唔,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去見見他罷。備馬,回大梁……唔?下雨了?嘁!真倒黴……”
在蕭鸞的抱怨聲中,雨勢越下越大。
然而,蕭鸞一行人,並非是在這雨勢中苦逼騎馬飛奔的唯一一撥人,此時此刻,怡王趙元俼帶著宗衛長王琫,亦在冒雨逃亡的途中。
“王爺,後麵沒有追兵。”
“唔。”
然而,就在怡王趙元俼一行人騎著馬準備經過一處山坡時,他們驚愕地看到,有幾個身影早已佇馬在此。
“唏律律——”
隨著怡王趙元俼下意識地勒住馬韁,使馬匹的速度放緩下來。
『誰?』
宗衛長王琫驚疑不定地想到。
忽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那幾名佇馬而立的身影。
原來,擋住了怡王趙元俼一行人去路的,不是彆人,正是他視如己出的侄子,肅王趙弘潤。
“相比於數年前,我的騎術已大有長進,對麼?……這次,我追上你了,六叔。”
在傾盆暴雨、電閃雷鳴中,肅王趙弘潤被暴雨淋得跟落湯雞似的,正目視著不遠處的六王叔趙元俼,臉上勉強擠出幾絲笑容。
“是啊……你長大了,弘潤。”
怡王趙元俼張了張嘴,臉上泛起幾分苦澀的笑容。
但不知為何,望著遠處的侄子,他臉上的笑容,居然逐漸變得真誠起來。
就仿佛,卸下了什麼千斤重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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