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宗衛劉序提出建議,趁著韓軍還未開始行動,迅速撤到懷邑,與懷邑那一部分鎮反軍彙合,設法渡過大河,在原陽、南燕重新布置防禦——那才是開春後魏韓之戰的主戰場。
但宗衛曹焱立刻提出了反對意見:“山陽縣,除我山陽軍與南燕軍合計兩萬餘人外,還有數萬魏民,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全部撤到大河以南?你當那些韓軍騎兵都是瞎子麼?”
頓了頓,他又說道:“更何況,若韓軍占了山陽,天門關怎麼辦?”
是的,在天門關,還有商水軍三千人將呂湛率領的五千駐守軍,即是守衛著天門礦場,同時也是守衛著河內與上黨的要道。
山陽若被韓軍攻陷,天門關亦難以久守,這座關隘一丟,則韓軍便可直驅上黨郡境內,到時候,肅王軍好不容易打下來的上黨郡,多半就要拱手還給韓國。
“唔,這不可!”燕王趙弘疆亦搖搖頭,提出了反對意見。
記得在退守山陽之後,他就聯係了天門關守將呂湛,還有鎮守孟門關的魏將薑鄙的北三軍,使天門關、山陽、孟門關三點相互支援,從而在韓軍的進攻下撐到了寒冬。
無論從情誼還是戰略角度來說,趙弘疆都不可能放棄這兩支友軍。
“要不然我軍退守天門關?”一名山陽軍將領建議道。
聽聞此言,燕王趙弘疆隱隱有些意動。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畢竟天門關距離山陽縣並不遠,趙弘疆是很有可能將兩萬餘軍隊以及數萬山陽百姓遷入天門關的。
到時候,他趙弘疆與天門關守將呂湛彙合,憑借近三萬的兵力,足可抵擋韓軍。
至於那數萬山陽百姓,則大可遷入上黨郡內的縣城,去年肅王趙弘潤打下上黨後,東宮黨以及其他諸位皇子勢力的幫襯貴族,亦在上黨郡經營了一番,雖然收成不多,但終歸是有些糧食的。
唯一的問題是,一旦山陽軍放棄了山陽、退守天門關,雖說天門關易守難攻,但魏軍想要再打出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更要緊的是,待等開春之後,韓軍的攻勢就會像水銀瀉地般席卷河東、河內兩郡,到時候,上黨郡就會成為一塊被隔離於魏國本土之外的飛地,在這種情況下,上黨郡是守不住多久的。
正因為這樣,南梁王趙元佐的主力軍雖然退守到原陽、南燕一帶,但仍留下了一支軍隊駐守懷邑,再加上燕王趙弘疆駐守的山陽,以及五千商水軍駐守的天門關,艱難聯係著上黨郡與魏國本土。
隨後,屋內諸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提出了種種建議,燕王趙弘疆靜靜地聽著。
良久,燕王趙弘疆在經過權衡之後,做出了一個讓諸人感到非常吃驚的決定:死守山陽!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最最危險的決定,因為一旦韓軍在開春後展開攻勢,到時候山陽就是一座孤城,這無疑是十死無生的局麵——退守天門關尚有一線生機,但死守山陽,則必死無疑!
當然了,其實最安全的策略就是拋下山陽的百姓,也不顧天門關乃是上黨郡的安危,迅速撤到大河以南,到時候與南梁王趙元佐的主力軍彙合,至少燕王趙弘疆本人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很顯然,燕王趙弘疆做不出來這種事,立誓要為國鎮守國門的他,豈會拋棄山陽縣的百姓,拋棄上黨郡的友軍?
而聽聞燕王趙弘疆的決定,屋內諸人大驚失色,畢竟這是最最“糟糕”、最最危險的選擇。
搶在諸將勸說之前,燕王趙弘疆正色解釋道:“本王也有本王的考量。……你們不知,我妻兄孫顥此番前來,雖然押運的糧草被韓軍所截,但他帶來了一個極好的消息。”
『極好的消息?』
諸將驚訝地看向孫顥,卻見後者重重點著頭。
而此時,就聽燕王趙弘疆繼續說道:“大梁已收到魏西戰場的捷報,言我大魏已與秦國結盟,魏秦兩國的戰爭在去年年末已經結束,眼下,我弟弘潤正與秦國的援軍,火速趕來北疆……”
“此事當真?”宗衛長曹焱驚喜地問道。
再看其他諸將,亦一個個鼻息粗重,滿臉驚喜。
“千真萬確!”孫顥點點頭說道:“此事在大梁早已傳開了,據說,肅王殿下與秦國的援軍,有多達四十萬!”
聽到孫顥的確認,曹焱、劉序等諸將欣喜地無以複加。
整整四十萬援軍!
這可是一股足以令北疆這邊的戰局產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力量!
足以扭轉如今魏韓兩軍的優劣勢!
“因此,我軍必須守住山陽!”環視著屋內諸將,燕王趙弘疆正色說道:“隻要山陽還在,河東、河內的韓軍,就沒辦法連成一氣,我大魏就有奪回失地的機會!……但倘若山陽有失,韓軍將毫無顧忌阻擊弘潤的援軍,到時候,弘潤的援軍就會被河東、河內的韓軍合力拖住,無法儘快支援原陽、南燕……”
言下之意,燕王趙弘疆準備吸引火力,防止河東、河內兩地的韓軍彙合,為趙弘潤率領的援軍創造速攻奔襲的機會。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隻不過……不知肅王殿下的援軍何時抵達?”曹焱轉頭問孫顥道。
“這個……”孫顥猶豫了一下,說道:“據我所知,朝廷那邊猜測是三月初……”
“三月初……”曹焱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而其餘諸將亦是麵麵相覷。
因為據他們估計,韓軍或將在二月中旬發動攻勢,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在肅王趙弘潤與秦國的援軍抵達北疆前,死守山陽最起碼半個月。
半個月啊,單憑山陽這座孤城那並不算高的城牆,單憑城內兩萬餘兵卒,守得住半個月麼?
天曉得到時候韓軍會出動多少兵力圍攻山陽?
“就沒辦法再快些麼?”一名山陽軍將領有些苦澀地說道。
諸將聞言默然,半響後,燕王趙弘疆才微微歎息著說道:“這恐怕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你們要知道,河東郡那邊的情況,比我河內郡好不到哪裡去……”
聽聞此言,諸將默然不語。
的確,此時在河東郡那邊,魏軍亦是節節敗退,雖然有臨洮君魏忌這位來自隴西魏氏的名將坐鎮,但由於當地魏軍與韓將樂成率領的太原軍在實力與兵力上皆相差懸殊,以至於魏軍在河東郡亦是連番戰敗。
但不管怎麼說,得知肅王趙弘潤在三月初即將率軍趕來北疆助戰,諸將心中好歹是有了幾分希望。
待散會時,燕王趙弘疆喊住了妻兄孫顥:“內兄,我有件事拜托你。”
孫顥微微一愣,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點了點頭。
片刻後,燕王趙弘疆領著妻兄孫顥來到了偏廳。
見丈夫與兄長到來,正在做針線活的燕王妃孫氏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行禮。
然而還沒等她說話,趙弘疆便拉著她走到了內屋。
“殿下有什麼事麼?”燕王妃孫氏困惑地說道。
燕王趙弘疆也不隱瞞這位賢惠的妻室,如實說道:“待等下月中旬,韓軍或將對我山陽展開攻勢,因此我希望你們姐妹三人帶著伯武、仲武還有團團那丫頭,儘快跟隨內兄先回大梁,我會派兩百名騎兵護送。”
燕王妃孫氏聞言一愣,隨即幽幽說道:“那殿下您呢?”
趙弘疆沉默了片刻,輕笑著說道:“本王豈會輕易將山陽拱手讓給韓軍?”
聽聞此言,孫氏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身在山陽,妾身等人豈可輕離?”
可能是猜到了孫氏的想法,趙弘疆笑著說道:“愛妻是在擔心本王麼?哈哈哈,本王勇冠三軍,你不必擔心。我跟你說,八弟弘潤即將率領四十萬援軍抵達北疆,倘若在他抵達北疆,我丟了山陽,豈不是會被他笑話?……總之你放心,本王不會有事的!”
孫氏抬頭看著自己丈夫,忽而莞爾說道:“既然如此,妾身就算留在殿下身邊,也無大礙吧?”
燕王趙弘疆本來就不是善於言辭的人,被妻子一句話堵得無言以對。
他惱羞成怒般嗬斥道:“我讓你先走,你就走!”
然而,趙弘疆粗魯的嗬斥,並未嚇住孫氏,隻見她輕輕摟住自己的丈夫,低聲幽幽說道:“妾身的家(燕王府)在山陽,妾身的夫,亦在山陽,妾身又能去哪裡呢?”說著,他抬起頭看著趙弘疆,溫柔地說道:“四年前,殿下將王府搬至山陽,問妾身怕不怕,妾身當時就說「不怕」……啊,隻要在殿下身邊,妾身就不怕……”
看著柔弱的孫氏那堅定的眼神,趙弘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隨後,趙弘疆又召來他兩位側室,然而,二女亦說出了與孫氏一般無二的話。
無奈之下,趙弘疆隻能托付妻兄孫顥將他三個兒女帶到大梁。
事實證明,趙弘疆還是低估了韓軍對於攻克河內郡全境的急迫,待等到二月初四時,冒險前往城外打探消息的山陽軍斥候,就發現一支五萬人的韓軍正迅速逼近山陽。
從旗號判斷,這支韓軍的主將,乃是北原十豪之一,代郡守劇辛。
洪德二十三年二月初,魏韓兩國的北疆戰事,由『山陽之戰』率先打響。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