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皇臉上表情有些落寞,趙弘潤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道:“父皇,兒臣可不是跟你商量,隻是知會你一聲……既然知會過了,兒臣就告辭了。”
『這個混賬!』
聽聞此言,魏天子恨地牙癢癢,心中那點落寞,頓時被無可奈何的鬱悶所取代。
不過出乎魏天子意料的是,在離開內殿的時候,趙弘潤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顧他父皇說道:“事實上,父皇曾經那些惡事,兒臣知道的並不少,但這並不影響在兒臣心中,父皇仍是一位……明君!”
說罷,趙弘潤轉身離開了甘露殿。
“……”頗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趙弘潤最後停留的地方,半響後,魏天子一臉驚異回頭問大太監童憲道:“童憲,那劣子方才說什麼?”
大太監童憲布滿褶皺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太子殿下說,陛下在他心中是一位明君!”
“哈、嗬嗬嗬……”
魏天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隨即輕哼一聲,淡然說道:“哼!朕在位二十餘年,勤勤勉勉,當然是明君,還用得著那劣子來評價?”
瞅著眼前這位陛下臉上那濃濃的喜悅,大太監童憲會心一笑,很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
片刻之後,趙弘潤返回了垂拱殿。
因為得到了父皇的首肯,趙弘潤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此時,藺玉陽、虞子啟、馮玉、徐貫、李粱、杜宥、介子鴟、溫崎等幾人正坐在垂拱殿的內殿,代替趙弘潤批閱著奏章——雖然趙弘潤已下詔增強了朝廷六部的職能,但短時間內,朝廷恐怕還無法適應這種新製度,因此,這些垂拱殿內朝官員目前的任務,就是代替趙弘潤批閱這些奏章。若是其中有什麼緊要的事,再請示趙弘潤這位太子殿下。
至於日後,待朝廷六部尚書逐漸適應的新的製度,漸漸分擔了垂拱殿這邊的負擔後,垂拱殿這邊的幾位內朝官員,就要逐漸轉型為至高的決策者,比如說平衡某些既定國策的利弊,就落後的製度采取革新,製定魏國的戰略方針等等。
看似「內朝」是一柄雙刃劍,但趙弘潤絲毫不擔心自己會被架空,因為他選定的內朝官員,也並非是同一派係。
比如說,藺玉陽、虞子啟、馮玉三位原中書大臣,就側重於「理論派」,他們時常會提出很好的建議,但好的建議,有時候未必就適用,所以以往需要魏天子與舊太子趙弘譽最後來決定;而徐貫、李粱,以及目前隱隱是外朝六部之首的禮部尚書杜宥,就屬於「實乾派」,相比較於最優秀的政令,他們更傾向選擇最適用的政令。
正因為這個原因,原中書左丞虞子啟與原戶部尚書李粱,這兩位在成為垂拱殿內朝的同僚後沒過一日,就產生了政見上的矛盾。
而相對這兩方,介子鴟與溫崎所代表的即是太子趙潤,不過目前,由於二人缺少相關經驗,故而被趙弘潤按在末席,讓二人向他們的同僚學習。
“諸位、諸位。”
就當諸內朝官員正埋頭於批閱奏章時,趙弘潤邁步走了進來。
不得不說,瞧見這位太子殿下,在場的諸人都感覺有些心塞,隱隱有種受騙上當的錯覺——說好的是內朝輔佐太子,可結果,內朝諸人在垂拱殿埋頭苦乾,而那位太子殿下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哪怕您什麼都不做,好歹也在殿內坐著裝裝樣子啊!
可能是心中都有些‘怨氣’,殿內諸人頗有默契地放下手中的毛筆,一言不發地看著那位太子殿下。
被數道幽怨般的目光盯著,縱使趙弘潤亦隱隱有些不自然,在咳嗽一聲後說道:“咳,諸位且稍歇片刻。針對前一陣子發生在大梁的內亂……本王這邊已作出決定。”
聽聞此言,殿內諸臣心中一震,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幽怨,畢竟針對那次叛亂作出判決,的確是一件當務之急的大事。
“請太子殿下示下。”禮部尚書杜宥開口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重複了方才在甘露殿內對魏天子所說的話:“本王以為,此番內亂,錯不在雍王,亦不在慶王,而是在於蕭氏餘孽……”
『太子殿下這是要保慶王……不對,是要保燕王與桓王兩位殿下麼?』
殿內諸人皆是心思機敏的人,立刻就把握住了趙弘潤的心思。
“蕭氏餘孽……”
禮部尚書杜宥捋著胡須思忖了片刻,試探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公布蕭鸞的身份?”
其實在幾年前的中陽叛亂之後,怡王趙元俼的義女趙鶯、趙雀二人,就已經畫出了蕭鸞的模樣,此後,朝廷以這幅畫像發布了緝拿蕭鸞的通緝令,但那時,朝廷並未公布蕭鸞的確切出身。
而如今,既然眼前這位太子殿下意圖讓蕭鸞成為導致內亂的罪魁禍首,那麼,朝廷唯有公布蕭鸞那「原南燕侯世子」的身份,並揭露一些蕭逆這些年來的所做作為,這樣才能讓人信服。
但是這樣一來,就很可能牽帶出那位陛下當年苦心遮掩的某些事。
想到這裡,杜宥心中難免有些顧慮。
仿佛是猜到了杜宥的擔心,趙弘潤寬慰道:“這件事,本王方才已經與父皇商量過了,父皇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了本王處置……”
聽了這話,禮部尚書杜宥再無絲毫顧慮,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臣懇請即刻草擬詔令。”
趙弘潤點點頭,沉著臉正色說道:“擬詔,南燕侯世子蕭鸞,挑唆諸王內亂,欲顛覆國家,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著舉國通緝,死活不論!……藏匿蕭鸞者,以叛逆論處;若有人得蕭鸞首級,不論出身貴賤,清白與否,皆封為列侯,賞十萬金!”
『不論出身貴賤,清白與否?』
殿內諸臣微微一愣,心下頓時明白過來:太子殿下此舉,多半是想利誘蕭逆成員背叛蕭鸞。
“至於慶王……”趙弘潤頓了頓,繼續說道:“利令智昏,被奸人挑唆,妄動兵戈,使大梁陷入動蕩,罪亦不可赦,削去王爵為民……念在他被奸人利用,姑且留於宗譜,著宗府圈禁二十載,以儆效尤!”
在停頓了一下後,他又接著說道:“燕王趙疆、桓王趙宣,見事不明,妄動兵戈,削爵一級,令趙疆、趙宣鎮守邊疆十載,將功補過。”
聽聞此言,殿內諸臣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果然太子殿下是為了保燕王與桓王。
這不,起兵攻打大梁這麼大的事,到最後,除了燕王趙疆削爵「燕侯」、桓王趙宣削爵為「桓侯」,這兩位殿下屁事沒有——什麼,鎮守邊疆十載?拜托,趙弘疆與趙弘宣,本來就是自願為魏國守衛邊疆的皇子,這也算是懲罰?
“太子殿下,那……南梁王呢?”
禮部尚書杜宥等了半天不見下文,遂開口問道。
趙弘潤聞言沉思了片刻。
這次大梁的內亂,南梁王趙元佐的問題也很大——這指的並非是此人協助慶王趙弘信反叛一事,而是指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薑丹、平城侯李陽、匡城侯季雁等幾名慶王黨貴族,以及他們的隨身護衛,“莫名其妙”死在叛亂之中。
據宗府詢問的結果是,這些貴族是死在禁衛軍的手中,但這種話,也就騙騙那些不知情的人。
趙弘潤是絲毫都不會相信的。
開什麼玩笑,難道這幾名侯爵還會親自上陣與禁衛軍搏殺?這幫人是貴族,魏國國內的王公貴族,有幾個是能打的?
與其說這幫人是在與禁衛軍廝殺的過程中不幸被殺,趙弘潤更相信是南梁王趙元佐出於某個原因,下令鎮反軍殺了這幾名貴族。
畢竟據一些禁衛軍士卒的口供,當時這些貴族,那是跟著南梁王趙元佐進的大梁城。
當然,南梁王趙元佐為何要殺那幾名貴族,說實話趙弘潤並不在意,畢竟他跟那幾名遇害的貴族非但沒有什麼交情,甚至於,還有一些仇怨。
問題在於,如何處置南梁王趙元佐。
說實話,以趙弘潤如今的權勢與地位來說,想讓南梁王趙元佐死,其實已經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
隻不過,這麼做是否太可惜了?
畢竟,刨除掉他這個日後很難有機會再領兵出征的太子以外,他魏國最擅領兵作戰的統帥,就隻有禹王趙元佲與南梁王趙元佐兩人,除此之外,就算是河西守司馬安,河東守臨洮君魏忌,上將軍韶虎,相比較前兩位,恐怕都還差那麼一點。
更要緊的是,禹王趙元佲的身體一向不好,根本無法支撐長時間的戰爭。
也就是說,魏國日後可以出動的,擁有「滅一國」能力的統帥,恐怕就隻有南梁王趙元佐。
而魏國,日後與韓國、與楚國,卻注定會發生更大規模的戰爭。
那麼問題就來了。
對於這個南梁王趙元佐,到底是殺,還是留?
若是以曾經「肅王趙潤」的角度來說,似南梁王這種人,還是儘早除掉為妙,畢竟南梁王趙元佐能做到的事,他「肅王趙潤」也能做到,甚至於還能比前者做的更好。
但如今,趙弘潤卻是監國太子的身份,若無意外的話,基本上已經失去了親自領兵出征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南梁王趙元佐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更要緊的是,若趙弘潤下令處死南梁王趙元佐,其實魏國失去的,並不止是後者這位擁有「滅一國」能力的統帥,最起碼還要失去龐煥、蒙濼等幾名足以獨擋一麵的大將,甚至於,連鎮反軍這支精銳也會瓦解,這對於正在征討宋郡、即將征討河套地區的魏國而言,可是不小的損失。
想到這裡,趙弘潤皺眉說道:“對南梁王的處置,暫且擱置……高力,派人知會宗府,叫宗府派人提南梁王入宮,本王要見他。”
“是!”
小太監高力應聲道。
作為太子,為了魏國的整體利益考慮,趙弘潤決定給南梁王趙元佐一個機會。
而這事,恐怕就連南梁王趙元佐自己都沒有料到。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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