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陰」往北偏西,在騎馬大概一日半的路程之後,便到了「赤翟」的原勢力範圍,不過如今,這裡同樣已被魏軍占領,而鎮守此地的,乃是隸屬河東軍一係的將軍、「蒲阪尉」聞續。
聞續,亦是魏國少壯輩將領中的佼佼者,此人曾是原碭山軍大將軍、現河西守司馬安的副將,後來調到蒲阪縣擔任都尉,如今成為河東守、臨洮君魏忌的部署,因為文武兼備、性格也穩重,被魏忌委以重任。
或許有人會說,被留在後方,這算什麼委以重任,然而這個觀點是錯誤的,要知道,「雕陰-赤翟」,這是魏國此次出兵河套的唯一糧道,能脫穎而出留守當地的,皆是受到諸路魏軍上將認可的將才。
比如鎮反軍的將領,其餘魏將就絕不會允許這支軍隊的將領鎮守糧道,主要就是不信任南梁侯趙元佐,擔心被坑。
赤翟,或者說翟國,範圍魏國的商水郡那麼大,境內約有四到五個仿佛縣城的群落——之所以說是「仿佛縣城」,這是因為翟國的這些姑且稱作是縣城的群落,並不像中原國家那樣高築城牆,充其量就是幾座土城而已,且土牆的高度隻有不到一丈,且土牆上根本不能站人,與其說這是城牆防禦,倒不如說是單純用來防患野獸的。
毫不誇張地說,彆說擅長飛簷走壁的青鴉眾,就算是魏國的重步兵,也能翻過這些土牆,隻不過就是背負幾十斤的甲胄,行動稍微吃力點罷了。
從這裡不難看出,赤翟並不注重防禦,原因很簡單,因為赤翟是上郡境內實力最強大的一支戎狄,它的勁敵隻有上郡北部的匈奴,以及更往北的、林中(郡)的林胡,除此之外,像什麼鮮卑、鐵勒,都不是赤翟的對手。
但是這次碰到魏國的精銳,赤翟可以說是倒了血黴了,那種程度的城牆防禦,根本擋不住魏國的軍隊,據趙弘潤所知,臨洮君魏忌統領的河東軍與商水軍,幾乎是以半日攻破一座城的速度,輕輕鬆鬆地掃平了翟國。
這也難怪,畢竟魏軍此番出動四十萬大軍,光是這個數字,就足以將翟國嚇死,哪敢做什麼抵抗。
一些赤翟中的貴族,早在魏軍還未抵達,就早早收拾東西向北逃亡了。
在聞續的協同下,趙弘潤來到了翟國所謂的王都——姑且就稱作「翟城」。
相比較翟國境內其餘那些土城,這座翟城,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樣許多,至少城牆已經有一丈半高,且牆上也可以站人。
隻不過嘛,若是放在魏國,這種縣城充其量也就是中等縣城的程度罷了。
這是因為,隻有赤翟中的貴族與族內的勇士才居住在城內,住在那些效仿中原各國建造的房屋中,因此城池並不需要太大。
那些普通的赤翟人,隻允許住在城外,而至於地位低下的奴隸,乾脆連屬於自己的房屋或者帳篷都沒有,隻能跟牛羊能牲畜睡在一起。
在進城前,趙弘潤詢問聞續道:“本王聽說,這裡的戎狄擄掠了不少我魏國的子民?”
聞續點點頭,說道:“確有此事。”
頓了頓,他低聲說道:“暫時我軍將其安置在城內,準備分批遷往河東郡……”
趙弘潤點了點頭,正要入城,隨即便看到翟城的城內,豎立著一根根高達一丈所有的木樁,每根木樁上都有一根套索,吊著一名雙手反梆的赤翟人——此時,這些赤翟早就雙眼泛白,失去了生命。
瞅了一眼這些赤翟身上的穿著打扮,趙弘潤便猜到,這些人應該就是赤翟當中的貴族。
“魏忌下的令?”趙弘潤隨口問道。
聞續遲疑了一下,微微低下頭,頗為小心地回答道:“不,這是我河東軍所有將士的決定。”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便猜到了聞續的心思,點點頭說道:“很好,很解氣!……日後但凡抓到赤翟的貴族,一律絞死!”
“遵命!”聞續抱拳應了一聲,隨即又好似想到了什麼,說道:“殿下,關於普通赤翟……魏忌大人的意思是,留其一條性命,充當苦工,您看……”
趙弘潤看了眼聞續,感慨地說道:“魏忌還是心軟,倘若是司馬安將軍,恐怕這城內已經沒有赤翟了……”
聞續作為司馬安曾經的副將,當然清楚司馬安的性格,聞言釋然地笑了笑——畢竟他此刻已經把握到了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看待赤翟的態度,自然不需要再掩飾內心的真正想法。
“……本來末將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考慮到殺了那些家夥太便宜他們了,不如就留下來充當苦工,這座城,改建一番,日後正好用來駐軍。”聞續正色地說道。
“很穩重的考慮,比白方鳴穩重。”趙弘潤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
因為他知道,同樣都作為司馬安的副將,但白方鳴與聞續的性格卻截然相反——不可否認,白方鳴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少壯輩將領,隻是為人過於輕佻恣意,因此聞續曾經很看不慣前者。
聞續聽了會心地笑了笑,心中對那位同僚倒也有些懷念。
忽然,趙弘潤聽到一陣嘈雜,他抬起頭,隱約看到城內的魏卒似乎正與什麼人起了爭執。
“那裡……怎麼回事?”
趙弘潤抬手指向遠處,皺著眉頭問道。
聞續抬頭瞧了一眼,本來明朗的臉上露出幾許無奈,低聲說道:“殿下,這是那些……唔……”
見他支支吾吾,趙弘潤皺了皺眉,著實有些不喜,索性騎著馬朝著那邊而去。
由於騎在馬背上,因此,趙弘潤還未靠近,就能看到有大概十幾個年輕人,正與一隊河東軍士卒對峙。
見此,趙弘潤還以為河東軍士卒在仗勢欺人,遂暴喝道:“住手!”
聽到聲音,附近的人,包括河東軍魏卒,皆轉過頭來,見趙弘潤服飾鮮豔、又騎著戰馬,心知必定是尊貴的人物,雖下意識地讓開了道路。
見此,趙弘潤撥馬上前,可就在他正要說話時,他忽然發現,那十幾名年輕人梁直挺、眼眶微凹,毛發亦微微發卷,容貌與一般的中原人有異,再看對方的服飾,也不像是奴隸能夠穿戴的。
就在趙弘潤發愣的時候,那十幾名年輕人當中,有一人開口詢問了:“你是何人?”
見對方語氣隱隱有些盛氣淩人,趙弘潤忽然感覺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麼。
而此時,生怕趙弘潤誤會,聞續連忙策馬趕了上來,低聲對趙弘潤解釋道:“殿下,這些人,乃是魏女與赤翟貴族所生,不服我河東軍的約束,拒絕遷到河東郡……”
說這話時,聞續也感到很無奈,對於這些認賊作父的家夥,他殺又不好殺,還真是感覺很頭疼。
就在這時,其中有一名年輕人認出了聞續,叫道:“我認得你,你是那天帶兵攻打我翟人的敵將!”
聽此人口中說出「我翟人」三個字,趙弘潤頓時眉頭一皺。
而此時,那名年輕人卻不知死活地說道:“我告訴你們,若非我翟國前一陣派出了許多戰士與林胡開戰,你等豈能攻下這座城?識相的,快快放了我等,速速退出城外,否則,待等我國的軍隊返回之後,你們這些卑賤的魏人,都要死!”
這一番話,聽得河東軍的士卒一個個氣憤填膺,要不是念在對方身上流著一半魏人的鮮血,他們早就動手了。
“卑賤的魏人……麼?”
趙弘潤聞言喃喃念叨了一句,隨即看似平靜地問道:“你等,都不認為自己是魏人麼?”
“我是高貴的甲氏後裔!”
那名年輕人曬然說道。
聽聞此言,聞續低聲在趙弘潤耳邊解釋了一下。
原來,這名年輕人口中的甲氏,乃是赤翟曾經的一個部落族號,後來才逐漸演變成貴族的氏稱。
“……”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這些年輕人,忽然開口說道:“我再問最後一遍,你等是否認為自己是魏人……想好再回答。”
可能是從趙弘潤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什麼,那十幾名年輕當中,有四五個麵色微變,悄悄退後了兩步。
而那名甲氏的年輕人與另外八九人,仍不知死活地自稱翟人。
見此,趙弘潤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說道:“好,既然你等已做出了選擇,那麼,我趙潤就以大魏儲君的名義,認可你等「赤翟貴族」的身份,並給予你等,相應的待遇……”
說罷,他扯過韁繩,撥轉了馬頭。
“……絞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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