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可否認,韓王然所提出的建議,確實是最符合魏國當前利益的。
趙弘潤想來想去,卻始終沒有找到什麼漏洞。
『韓然……』
回憶著那位年紀與他相仿的韓王的麵容,趙弘潤心中默然。
倘若說在此之前,他忌憚的仍然是韓國這個國家的話,那麼此刻,就得加上「韓王然」這個勁敵。
待等趙弘潤回到寢居時,侍妾趙雀早已鋪好了被褥,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屋內的桌旁,等著趙弘潤的到來。
“殿下。”
瞧見趙弘潤推門進來,趙雀連忙起身,一邊替趙弘潤脫下外袍,一邊好奇問道:“殿下莫非已有頭緒?”
“不,完全沒有。”
趙弘潤聳了聳肩,徑直走到床榻旁,甩掉靴子靠坐在床榻上。
趙雀將自己男人的靴子整齊擺好,疑惑問道:“完全沒有頭緒麼?”
“啊。”
隻見趙弘潤枕著雙手,表情怪異地說道:“韓然那小子,替我大魏想得麵麵俱到,實在是找不出什麼漏洞……儘管我很清楚,這次饒過了韓國,韓國在那小子的治理下,可能幾年之後,就會成為我大魏的心腹之患。”
趙雀聞言好奇問道:“那個韓然,當真如殿下所認為那樣傑出麼?”
“嗬。”趙弘潤輕笑一聲,隨即略帶惆悵地說道:“可能是最棘手的一個……”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腦海中浮現出楚公子暘城熊拓以及衛公子瑜二人的麵孔,他必須承認,這韓然比熊拓以及衛瑜二人更加危險,城府之深、眼界之廣,很難想象這種人物居然還未滿三十,並且其至今為止,甚至沒有步出過邯鄲的韓王宮幾回。
“竟然是那樣棘手的人物……”
趙雀在聽到趙弘潤對韓王然的讚譽後,秀眉微微一凝,隨即壓低聲音說道:“殿下,為我大魏考慮,似這等賢王,宜儘早除之……”
“怎麼除之?”趙弘潤看了一眼趙雀,輕笑著說道:“派刺客暗殺?”
“並無不可。”趙雀難得繃著臉說道,仿佛是回到了初見趙弘潤的時候,隻可惜趙弘潤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頓時讓她破了功,忍不住嬌嗔起來。
“彆妄想了,人家是韓國的王,身邊衛士無數,哪裡是那麼容易好暗殺的?再者,若我用這種方式除掉韓然,豈不是成了眾矢之的?”說著,趙弘潤一把將趙雀摟在懷中,輕輕捏著她的臉龐取笑道:“相比較暗殺,我還不如用美人計,用似雀兒這般的美人去禍害他……保準他跟我一樣,沉醉於美人懷中,不可自拔。”
“臣妾……”趙雀媚眼如絲,輕咬著嘴唇嬌嗔道。
然後,二人乾了個爽。
在一番雲雨過後,趙雀氣喘籲籲地趴在趙弘潤的胸膛上。
而趙弘潤呢,仿佛在一番發泄過後,念頭也通達了一些,至少思路比方才清晰了許多。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被對手牽著鼻子走的人,因此,哪怕韓王然對他的建議事實上確實是符合魏國當前利益的最佳策略,但他還是不希望就這麼接受——因為韓王然是對手。
倘若提出這個建議的,乃是垂拱殿內朝的諸大臣,那麼,趙弘潤會虛心聽取,但是韓王然……抱歉,趙弘潤從來沒有采納對手建議的習慣。
這可能是他素來叛逆,或者是他認為,倘若就這麼接受了,就感覺比韓王然輸了一籌什麼的。
退一步說,就算最終還是選擇了與韓王然所提出建議相似的戰略國策,那麼,趙弘潤也肯定會想辦法給韓王然製造點麻煩,絕不會讓後者如此輕易就贏了去。
問題在於,如何反製呢?
趙弘潤細細回憶著他當時與韓王然的對話,包括後半階段,他倆仿佛摯友般的融洽交談。
通過這次的交談,他進一步地發現,韓王然應該是他同齡人中最擅長隱忍、忍耐的一個人,心性之堅韌,讓趙弘潤歎為觀止。
相比較韓王然,趙弘潤的大舅子暘城君熊拓當年簡直就是一個還未長大的稚童,為了宣泄心中的怨恨,居然不計利害得失地攻打了魏國整整十年——有這工夫,熊拓居然不去打巴蜀。
打巴蜀多好?巴蜀小國林立,一盤散沙,其混亂程度儼然一個小中原,而同時,巴蜀之地亦擁有著豐富的資源,糧食、蟲蠟、絲綢、礦石,若非魏國這些年來一直在韓國、楚國的夾縫中存身,伺機尋找壯大的機遇,趙弘潤可能早就帶兵去打巴蜀了。
正如趙弘潤所認為的那樣,暘城君熊拓,直到「五方伐魏」之後,也就是壽陵君景舍率領的百萬大軍攻打魏國且幾乎全軍覆沒,讓他有機會入主楚東,這個大舅子,才逐漸變得成熟,真正具備了作為君王的氣度。
而在此之前,暘城君熊拓的種種行為,雖不能說是不堪入目,但離君王也差上十萬八千裡,他的表現甚至還不如趙弘潤的表兄衛公子瑜。
然而很可惜,羸弱的衛國,成為了衛公子瑜的負累,也正是這個原因,就算趙弘潤明知他表兄衛公子瑜的才華,也難以對衛國持有什麼警惕——魏國隨隨便便派一個五萬編製規模的精銳軍隊,就足以將其覆滅的國家,何必大驚小怪?
但韓王然不同,此人擁有著超過衛公子瑜與暘城君熊拓的才華,其背後又是韓國這樣的國家,姑息這樣的勁敵,這讓趙弘潤充滿了憂慮。
說實話,趙弘潤其實也有想過,是否趁韓王然重奪大權、韓國內部不穩的機會,一鼓作氣攻滅韓國。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韓王然在奪回大權後,在國內似乎並沒有什麼動作——像排擠康公韓虎、釐侯韓武、莊公韓庚這三位權臣一係的官員呀,或者報複此前欺他謗他的那些人呀,居然什麼都沒有。
對此韓王然的說法是,外敵重重,容不得他有半點任性。
一個忍辱負重、忍了足足十四年的年輕君王,在有朝一日重奪大權後,居然半點得意也無、半點放肆也無,這份心性,簡直是讓趙弘潤難以想象。
他自認為,倘若換做是他,他絕對無法做到這一點——他肯定會報複那些曾經欺他謗他的人。
『無懈可擊麼?……嗬,那若是我放回韓武呢?』
輕輕摟著趙雀,趙弘潤閉著眼睛估測,若他將韓武放回,是否會讓此刻的韓國出現動蕩,使他魏軍得到可趁之機。
但仔細想想,釐侯韓武這個硬骨頭,在被伍忌擒拿的時候,並不考慮自己的安危,卻還任命蕩陰侯韓陽為主帥,仿佛鐵了心,不惜自己陪葬也要叫他趙弘潤死在這巨鹿,趙弘潤實在不覺得,釐侯韓武在被他放回後,會不顧他魏國的威脅,跟韓王然搶班奪權。
按照這樣想,放回釐侯韓武,好似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到這裡,趙弘潤皺了皺眉。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眼眸中幾絲笑意。
『對了,不是還有秦國麼?』
摸了摸下巴,趙弘潤惡意滿滿地開始盤算起來。
他忽然覺得,他完全可以讓秦國接著消耗韓國,反正秦國的國內經濟本來就很薄弱,薄弱到若不對外發動戰爭根本養不活那麼多的軍隊,根本不怕韓國所謂的「同歸於儘」的威脅。
秦國才是真正意義上以戰養戰的國家。
當然,趙弘潤並不認為單憑秦國的實力,能打敗韓國——即便是如今的韓國。
但反過來說,這恰恰不正是最符合魏國的利益麼?
舔舔嘴唇,趙弘潤心中有了主意。
他眼下隻擔心一點,那就是他的側室、秦少君贏瓔,在得知這件事後,會不會跟他鬨。
畢竟再怎麼說,趙弘潤也是利用了秦國。
『……沒事沒事,大不了給秦國提供一些經濟方麵的幫助嘛。』
趙弘潤暗自安慰自己道。
想著想著,他又想到了楚國。
正如韓王然所建議的那樣,在韓王然這位韓國君主都已經在私底下承認戰敗的情況下,趙弘潤當然要設法限製一下楚國,畢竟若真被楚國吞並了齊魯兩國,得到了齊國的財力與魯國的工藝技術,那楚國可真就成為一匹脫韁的野馬,再無人能夠鉗製了。
可問題是,跟對秦國的情況一樣,魏國也無法號令楚國——雖然魏秦楚三國確實是同盟關係,但這並不代表秦楚兩國就會遵從魏國的指令,從根本上說,秦楚兩國依舊還是以本國的利益為重心。
這也是趙弘潤‘算計’秦國接著消耗韓國的關鍵。
但與秦韓這邊的情況不同,韓國就算是在目前的局勢下,仍然有實力抵禦秦國的軍隊,可齊魯兩國,未見得能招架得住楚國,難不成魏國親自出馬?——倘若趙弘潤真的調轉槍頭對付楚國,那可真的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想了整整一宿,趙弘潤終於想出了一個可行的策略:倘若齊魯兩國有能力招架楚國,那他就按兵不動,繼續削弱韓國;但倘若齊魯兩國抵禦不住楚國,那麼,他就立刻在巨鹿調轉槍頭,攻打齊國截胡。
反正他早就想教訓一下那些依舊活在「齊王呂僖時代」的自大齊人了,滅了齊國後順便將六哥趙昭帶回國內,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好。
這樣一來,縱使楚國打下了魯國,得到了魯國的工藝技術,但因為趙弘潤攻打齊國,奪取了一部分齊國的財力,楚國未見得能有充足的財力去研究從魯國奪取的工藝技術。
更要緊的是,若是齊魯兩國被他魏、楚兩國分而覆滅,縱使韓國仍在苟延殘喘,他日也無法撼動魏國的地位,而秦國與楚國,前者在與韓國的戰爭中消耗過多,而後者因為並未完全得到齊國的財力,也未見得能對魏國造成什麼威脅。
『唔唔,這才是萬全之策!』
趙弘潤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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