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宗府當時的言辭很鋒利:不配做趙氏一族子孫!
相比之下,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這些趙氏一族的王侯,在那場事關魏國存亡的戰爭中表現地頗為出色,並在事後也得到了宗府的嘉獎。
“咳,不可私議王族。”禮部尚書杜宥咳嗽了一聲。
徐貫聳聳肩,說道:“我以為,安平侯趙郯,可以勝任三川郡雒城一帶的督護,此人勇武果敢,性格也直爽,不至於會與川雒發生什麼齷蹉……”
聽聞此言,藺玉陽、李粱等人默然不語。
莫以為這些位大臣就沒有私心,其實他們也有,當然,他們的私心當然不是什麼財富,而是另外一個層次的私心,比如說,使士族壯大。
在趙氏一族的子弟中,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魏國是屬於他們的,但士族並不這樣看待,在後者眼中,趙氏是趙氏、王室是王室、國家是國家,不可混為一談。
這些年來,由於大批的豪門、寒門子弟,甚至是平民子弟因為考舉而成為朝中大臣,這使得趙氏王貴逐漸失去了對這個國家的控製——這裡的趙氏王貴,指的是除了王室嫡係本家這一支以外的分支。
除了宗府這一塊外,朝中幾乎已經被士族占據,因此,士人普遍認為,由他們士族取代趙氏王貴的時代來臨了,但很遺憾,趙氏王貴終究是王室的分家,似成陵王趙郯、安平侯趙郯、上梁侯趙安定等等,依舊有不少趙氏王貴執掌著偌大的權柄,與迅速崛起的士族抗衡著。
在士族眼裡,享有種種特權的趙氏王貴是不受待見的,縱使有些趙氏王貴、諸如成陵王趙燊等等,為國家也貢獻了許多力量,但士族還是覺得,這些人儘管出了力,但他們得到的則更多——這些人好比是藤蔓,雖然也會協助大樹驅逐蟲豸,但本身卻也在汲取大樹的養分,若對此視若無睹,藤蔓終將使大樹枯萎。
因此,彆看趙氏王貴這些年一個勁地抓權、撈好處,但朝中的士族們,也在有意無意地打壓他們。
就比如眼下,虞子啟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以為,汾陰令的寇正,才能出眾、政績斐然,可以出任川雒的令尹。”
寇正何人,那可是真正的平民子弟出身——隻要不是趙氏王貴出身,無論世家、寒門、平民,一旦登上仕途,那麼就可以被列入士族,成為其中一員。『ps:其實士族內部,比如世家與寒門、平民子弟間也有矛盾,但這個時期的主要矛盾,還是王族與士族,可以視為特權階級與尋常官僚階級的矛盾。』
畢竟以寇正的能力,日後開辟門第這是必然的。
同理,介子鴟與溫崎等人亦是如此。
“這不合適吧?”李粱皺著眉頭說道:“汾陰令寇正,那是陛下欽定的內朝大臣,眼下隻不過放到地方磨礪而已……”
“川雒的令尹,也是一個極好的磨礪之處嘛。”虞子啟笑著說道。
而繼趙郯、寇正之後,諸內朝大臣們又舉薦了幾名合適的人選,這些人選當中,既有趙氏王貴、也有士族子弟,這也難怪,畢竟這些內朝大臣們亦有各自的人際交往,就好比前兵部尚書徐貫,他與安平侯趙郯的私交就不錯。
商議來商議去,諸內朝大臣們依舊拿不定主意,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立刻就想到了新君趙潤。
這是內朝的規矩:凡內朝可以定奪的事,由內朝定奪;若內朝商議不定,則由新君裁定。
“這件事,就由我去呈稟陛下吧。”
禮部尚書杜宥接下了這事,隨即,語氣不明地補充道:“順便,去探望探望那位陛下的病況。”
在諸大臣會心的笑容中,禮部尚書杜宥離開了垂拱殿。
而此時,正如杜宥此前猜測的那樣,趙弘潤正在禦花園內,躺在一張躺椅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聽著大太監高和稟報今日早朝上的種種見聞。
不得不說,有杜宥那等老成持重的老臣在,趙弘潤對國事還是頗為放心的,他之所以詢問高和,隻是想看看朝中大臣針對他再一次‘不幸抱恙’一事有什麼反應——而事實證明,朝臣們對此已見怪不怪。
這就非常好!
趙弘潤尋思著,假以時日,就算他‘常年抱病’,朝中政務也不會因此而耽擱。
“爹。”
伴隨著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喚,趙弘潤的長子趙衛跑到他麵前,舉起右手,仿佛要將什麼東西交給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遂攤開手,隨即就感受到手心一陣冰涼滑膩的感覺。
仔細一瞧,竟是一條扭動的蚯蚓,非常醜陋。
“太子殿下,您……您怎麼可以……”
跟在趙衛身後的一名宮女瞧見這一幕,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但出乎這名宮女意料的是,趙弘潤臉上絲毫沒有動怒的表情,反而有種懷念。
他用另外一隻手摸了摸長子趙衛的腦袋,笑著問道:“衛兒,你知道此物叫什麼名麼?”
趙衛今年還不到三年,就連說話都不利索,哪裡曉得那麼多,表情有些木納地搖了搖頭。
然而,還沒等趙弘潤開口,就聽遠處的二兒子趙川不知喊了一句什麼,隨即就見麵前的長子趙衛大呼小叫著跑遠了,這讓那名宮女更加惶恐,連連向趙弘潤告罪。
擺擺手示意那名宮女跟著長子趙衛,趙弘潤頗有些懷念的說道:“年幼時,朕也曾似這般捉弄六叔……”
說完這話,久久不見回應,趙弘潤下意識地朝著左右瞧了兩眼,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就隻有大太監高和、侍妾趙雀以及燕順、童信兩名拱衛司的禦衛長,像呂牧、穆青這些早已習慣於給他捧哏的宗衛們,如今早已在禁衛軍任職,並不在身邊。
這讓趙弘潤稍稍感到有點鬱悶。
好在大太監高和擅長察言觀色,一聽趙弘潤的神色,便心領神會,在旁問道:“陛下指的可是怡王爺?”
這總算是能讓趙弘潤把話題接下去。
“是啊。”趙弘潤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過朕當年捉弄六叔的時候,比這小子還年長些……”
在說這番話時,趙弘潤心中也難免有些茫然。
十幾二十年前,在皇宮內劣跡斑斑的八皇子,如今也已成婚生子,有了幾個兒女。
而相對的,在十幾二十年後,在親近的人當中,六叔過世了,父皇也過世了,這讓趙弘潤頗為感慨。
兒子的惡作劇,讓他不免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很清楚,那種惡作劇,有時或許是想引起彆人的注意。
正因為親身體會過,因此,趙弘潤如今在閒於政務時,也會時常陪伴自己的妻兒,就像他父皇臨終前所說的,莫要走他的老路,因為勤勉於政務而忽略了家眷。
隻是,似這般悠閒的生活,讓他不由地懷念年幼時捉弄六叔,以及後來與他父皇展開所謂「父子戰爭」時的日子。
仔細回想,那可真是一段有趣而值得懷念的回憶。
隻可惜,這會兒大太監高和的一句話,打破了趙弘潤對美好回憶的追思:“陛下,杜尚書來了。”
“什麼?”
趙弘潤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遠處,果然瞧見禮部尚書杜宥正走向自己,他立刻就裝出了抱恙在身的無力狀。
“老臣杜宥,拜見陛下。”在走近趙弘潤後,禮部尚書杜宥拱手施禮道。
“是杜愛卿啊。”故作無力的趙弘潤睜開眼睛,在故意咳嗽了兩聲,問道:“這些日子,辛苦杜愛卿了。”
“嘿。”杜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其實究竟怎麼回事,君臣二人彼此都清楚,是故,當聽到杜宥那聲意味不明的笑聲時,趙弘潤難免有些心虛與尷尬,咳嗽一聲立刻岔開了話題:“杜愛卿此來,莫非有什麼要事?”
杜宥盯著趙弘潤看了兩眼,但最終還是沒有揭穿眼前這位新君裝病的舉動,故作不知地說道:“陛下,「東民西遷」之事,已見成效,朝廷以為,當派駐幾名令尹前往三川,引導遷民在當地落戶,免得亂了秩序,與當地的川民發生衝突……”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份名單,遞給趙弘潤道:“這是內朝擬定的名單,請陛下裁定。”
“原來是這事……”
一聽杜宥不是閒著沒事來找茬,趙弘潤的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許多,接過名單看了兩眼,就說道:“就安平侯趙郯吧,此人勇武果敢,閒置在地方太可惜了,另外據朕所知,安平侯酒量不俗,想必能與川雒的首領們相處友好……就封他「川雒督護」,領都尉職務。至於三川郡的內事,朝廷暫時莫要插手。”
“是!”杜宥會意地點了點頭,站在趙弘潤的躺椅邊,看著遠處蹦蹦跳跳的幾位皇子與公主,臉上浮現出慈祥,仿佛是看待著他魏國的未來。
不過在瞥了一眼趙弘潤後,這位杜尚書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大半。
“陛下,有點事還是適可而止為好,過猶不及,反而不妙,您說呢?”
“呃……杜愛卿所言極是。”
總之,今日的魏國,亦在穩固發展。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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