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兩個願望,在他無論主動或被動繼承王位時,就已宣告破滅。
而在繼承王位之後,趙潤心中的願望就變成了一個:在其位、謀其政,既然他成為了魏國的王,那麼,就當肩負起作為君王的職責,好生治理他父王趙偲托付給他的國家,使治下魏民能安居樂業。
但也僅僅如此。
是的,對於目前魏國的境況,趙弘潤很滿意。
還記得許多年前,當六哥趙昭帶著其新婚妻子嫆姬回魏國,且之後再次回齊國的時候,趙弘潤曾在趙昭麵前戲稱,說有朝一日他若成為魏國的君主,當興兵掃滅諸國、一統中原雲雲。
但事實上,那隻不過是趙潤的戲言,甚至於當時,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日後他還真成為了魏國的君主。
那麼試問,如今已經成為魏國君主的趙潤,是否還記得當年那一番‘豪言’呢?
以他的記憶力,他當然記得,但未必會當真——畢竟他當年說出口的時候,就沒有幾分認真,隻是在回覆六哥趙昭的調侃而已。
天下共主,是那麼簡單就能達成的麼?
單單一個「中原霸主」,他魏國經曆了多少場戰爭?
更又何況是「天下共主」?
一旦魏國確定以「天下共主」作為目標,那麼就意味著,中原其他所有國家,都將成為魏國的敵人,包括目前與魏國結盟的秦國、楚國。
這是一條非常孤獨的道路。
他不會因為那所謂的「天下共主」,就讓魏國再次承受戰火,讓他魏國的兒郎,為此諸多犧牲。
至少在他看來,他魏國暫時還沒有邁向「天下共主」的實力。
此刻趁機吞並衛國,或者表現出想要吞並衛國的意圖,這非但無利於魏國,而且還會遭來中原諸國的警惕與戒心。
百害而無一利!
數日後,衛國濮陽那邊的局勢愈發艱難,衛王費不得已隻能派使者前來大梁,向魏國求援。
禮部尚書杜宥在接待了衛國的使者後,未敢擅做主張,率先請示趙潤:他朝廷到底是協助衛王費平定叛亂呢,還是按照介子鴟的主意,扶持衛瑜的兒子衛雲繼承衛國,借機掌控衛國。
在思忖了片刻後,趙弘潤最終做出了決定。
首先,魏國繼續承認衛王費對衛國的統治,並出麵要求「東軍」立刻解散。
其次,他決定將衛瑜的遺孀與其兒女接到大梁,代其將那對兒女撫養長大。
這個決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陛下最終還是沒有接受你的建議啊……沒想到吧,陛下居然會選擇支持衛費。”
在得知此事後,溫崎在私底下調侃著介子鴟。
但介子鴟卻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溫大人隻看到陛下好似是出麵幫了衛費,卻未看到,魏衛兩國的情誼已就此終結……這也不錯!”
溫崎愣了愣,在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後,臉上露出了幾許古怪的表情。
因為正如介子鴟所言,新君趙潤與衛國的關係,在衛瑜死後就已經變得愈發之淡了,這意味什麼?這意味著魏衛兩國的關係,怕是也不會再向之前那樣牢靠。
搖了搖頭,溫崎強辨說道:“無論如何,反正就是你輸了。”
“未見得。”
介子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次日,在溫崎詫異的目光下,介子鴟在垂拱殿向趙潤懇請道:“陛下,您收養衛公子瑜的兒女,怕是希望衛瑜之子衛雲日後繼承衛國王位,然陛下日理萬機,怕是無暇教導衛雲,臣願代勞,代陛下教授衛雲學識,請陛下應允。”
溫崎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居然還有這招?!
溫崎能猜到的事,趙弘潤當然不可能猜不到,他皺著眉頭看著介子鴟:“適可而止,介子。”
介子鴟微微一笑,說道:“試試也無妨嘛……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介子鴟。
他非常清楚若將衛雲交給介子鴟教導日後會是什麼樣子,介子鴟肯定會把衛雲教導成‘魏臣’,而非‘衛君’。
不過說實話,朝中還真沒有比介子鴟更適合的人選了。
一來是介子鴟的學識才華朝中幾乎無人出其右,這是一位十足的王佐之才,二來嘛,待再過幾年後,待杜宥等老臣退下來後,以介子鴟的才華,肯定能取代今時今日杜宥的地位,因此作為未來衛君的老師,倒也具備這個資格。
『試試也無妨……麼?』
趙弘潤沉思了良久,最終還是接受了介子鴟的懇請。
數日後,魏國正式派使者前往濮陽,首先追查了殺害衛公子瑜的凶手。
其實說實話,這個時候追查殺害衛公子瑜的凶手,已經無濟於事,因為不能對既定的事實產生什麼影響——一來是公子玠根本就沒有下令殺害衛公子瑜,魏國當然不可能貿然問罪於公子玠,甚至於將其處死;二來,就算魏國處死了公子玠,也無法改變衛國的君主依舊還是衛費的現實。
這有什麼意義?
因此,當公子玠在麵臨魏國逼問的情況下,惶恐之餘將他的下屬推出來頂罪時,魏國的使者也沒有死咬著這件事不放。
而在得知魏國這邊的態度後,衛瑜生前麾下的東軍當然是不甘心,誰讓魏國輕易就放過了衛王費與衛公子玠,還勒令他們東軍就此解散,等待濮陽的收編呢?
不過再不甘心,似夏育、孟賁等人也隻是忍下來,一來是不敢得罪魏國,二來,魏王趙潤已明確表示要收養衛瑜之子衛雲,代為撫養教導——這明擺著就是將衛雲作為衛國下一任的君主培養。
這對於東軍而言,也算是有所安慰了。
於是乎,在魏國的出麵乾涉下,衛國的這場內亂逐漸平息起來。
而對於這件事最為不渝的,莫過於加害了衛瑜的真正凶手,蕭鸞的左膀右臂金緒。
他在魏國介入衛國之事後,就立刻抽身,離開衛國,悄然潛到了宋郡的「定陶」,滿心期待地等著魏國的反應,卻萬萬沒有想到,魏國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簡直不可思議,那趙潤居然會放過衛王費與衛公子玠,我還以為他最起碼也會扶持衛瑜之子衛雲繼承衛君之位……這可如何事好?』
漫不經心走在街頭,金緒心情著實有些不佳,畢竟此番魏國完全沒有表現出想要吞並衛國的跡象,在這種情況下,他伏為軍如何散播類似「魏國威脅論」的謠言,使天下諸國皆對魏國提高戒心呢?
在經過城門口時,告示牌附近有一群人的對話,引起了金緒的注意。
“……魏國「最惡之賊」、南燕侯世子蕭鸞,已經伏誅……嘖嘖嘖,最惡之賊,這個家夥了不得的,居然被魏國朝廷冠名「最惡之賊」……”
“蕭鸞?那是誰?好似不曾聽說過啊……”
“就是魏王懸賞五十萬金子取其首級的那個蕭鸞啊!……嘖嘖,五十萬兩金子,真不知誰人那樣走運……”
『……』
正準備經過城門口的金緒聽到這些對話,心中一驚,擠開人群來到告示牌前,目瞪口呆地看著告示牌上所張貼的一張祭文,隻見上麵寫著「大魏最惡之賊伏誅」字樣,下麵則是蕭鸞的畫像,以及蕭鸞的生平介紹。
『怎麼……會……』
金緒張了張嘴,隻感覺天旋地轉。
『公子他……死了?』
無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事物,金緒一屁股癱坐在地,久久無法動彈。
而與此同時,在魏國的蒲縣,亦有一群人圍在通告蕭鸞伏誅死訊的告示牌前,嘖嘖議論著。
在這人群中,有一名目測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死死盯著告示牌。
這名年輕人,衣著普通仿佛平民子弟,身材略有些消瘦,隻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魏最惡之賊伏誅」字樣,盯著蕭鸞的畫像,麵容繃緊,藏在袖子內的雙手,亦不自覺地攥起了拳頭。
“……”
足足過了半響,這名年輕人長長吐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緒。
隨即,他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麵色平靜地轉身離開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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