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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興安九年十二月初二,雒陽天策府參將翟璜,抵達了泰山郡的「盧邑」。
除了此時並不在大營中上將羿狐以外,其餘魏武軍的三位大將,即韶虎、龍季、趙豹三人,皆親自出營迎接,給足了翟璜麵子。
這也難怪,彆看翟璜在天策府的職務隻是「參將」,而韶虎、龍季、趙豹卻都是大將軍銜,但要知道,翟璜的這個參將,‘參’的可是他魏國獨一無二‘天將軍’趙潤,那能一樣麼?
說起魏王趙潤自封的這個‘天將軍’,期間倒是還有一段有趣的軼事。
其實最初的時候,魏王趙潤自封的也是大將軍,全稱似乎是「統率大魏諸路兵馬車騎大將軍」,但在臨任命前,本來就對這件事相當不爽的禮部尚書杜宥,提出了異議,因為在他看來,趙潤這個大將軍,跟韶虎、司馬安、伍忌等人的大將軍職位太容易混淆——哪有君主跟臣子平起平坐的道理?
這倒不是杜宥故意挑刺,畢竟這個時代講究名正言順,倘若趙潤身為魏國的君主,一定要自封一個大將軍,那魏國的各路大將軍們,就隻能上表請求貶官了——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比君主低一級嘛。
為了避免這種可能成為天下笑談的事情發生,內朝在經過商議之後,在趙潤的這個‘大將軍’上添了一筆,改成了‘天將軍’,避免了舉國魏將普遍都得貶一級的尷尬。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除了禮部尚書杜宥這位老臣仍在背後碎碎念。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件事中,最最興奮的其實並非魏王趙潤本人,而是魏國的諸路兵將們,畢竟趙潤自領天策府天將軍的職務,這從某種意義上說,成為了魏國上上下下軍職人員的大靠山——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敢說武人不如文人?
不得不說,由於魏王趙潤重武,因此,魏國的兵將地位非常高,比同級彆的文人還要高上一些,雖然談不上重武輕文,但至少也極大地改變了因為武人文化程度普遍較低而導致被人輕視的社會現象。
“勞幾位將軍出城相迎,末將翟璜,實在愧不敢當。”
當日,遠遠瞧見韶虎、龍季、趙豹三人親自出城迎接自己,天策府參將翟璜也很識相,在距離盧城還有幾十丈的時候就翻身下來,並且在隨後與韶虎等人見禮時,也是持後輩禮,讓韶虎、龍季、趙豹這三位老將心中都很滿意。
在寒暄了幾句後,韶虎、龍季、趙豹三人遂拉著翟璜進城,期間說一些諸如「翟參將一路趕來辛苦」之類的客氣話。
不過事實上嘛,翟璜冒著天寒地凍從雒陽趕來泰山郡,途中倒也的確艱辛。
在進城時,翟璜也曾注意城內的建築,據他觀察,這座城池似乎曾被人放火燒過,以至於城內的諸建築,隨處可見火燒的痕跡,除此之外,魏武軍的士卒還在城內搭建了許多兵帳以及木屋,用以士卒的居住。
“齊國的田耽,還真是果斷啊……”翟璜笑著說道。
“可不是嘛。”
魏武軍上將韶虎搖了搖頭,回頭指了指盧邑的城牆,苦笑著說道:“這座城池的城牆,好歹也有三、四丈高,當初尚未抵達此地時,我跟龍季他們說,攻陷了無鹽固然值得慶賀,但接下來的盧縣,才是一場硬仗,沒想到到了這裡,齊國的田耽早就卷帶著城內的百姓撤退了,臨走前還放了一把火把城內燒地乾乾淨淨……”
“最可惜的還是城外的田地。”在旁的魏將龍季插嘴道:“當時距離秋收就隻有一個月,誰能想到,那田耽二話不說就把即將成熟的作物給燒了……”
“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韶虎頗有些感慨地說道:“倘若他貪心於盧邑城外這一撥的稻穀,我軍就能及時抵達,將他堵在城內……”說罷,他甚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齊將田耽在九月前後果斷放棄防守盧縣,這確實大大出乎了韶虎、龍季、趙豹等人的預料,在他們看來,田耽就算是看在盧縣城外田地裡那些即將成熟的稻穀的份上,怎麼也得守到十月中旬左右吧?
可是那田耽倒好,連盧邑帶城外的田地一同放火給了少了,以至於待十幾日後魏軍姍姍來遲時,隻看到一座焦城,以及城外的一片焦地。
這徹底打破了韶虎原先的戰術安排,以至於在後來的大半個月內,他隻能叫麾下的魏武軍儘可能地恢複城內的建築,至少給士卒們準備過冬用的屋子——畢竟這次的對手乃是齊國的名將田耽,縱使是韶虎,也不敢誇口說能在年前擊敗後者。
毫不誇張地說,田耽這一招,讓魏武軍最起碼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
隨後,翟璜便跟隨韶虎、龍季、趙豹三人來到了城內的帥所——一間臨時搭建的木屋。
在木屋內,韶虎等了為了給翟璜接風,早已準備好了一些菜肴,還有幾壇產自上黨的烈酒。
可能是見翟璜有點發愣,韶虎眨眨眼睛說道:“今日隻是為翟參將接風,平日裡我等是滴酒不沾的。”
翟璜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軍中滴酒不沾,其實也未見得全是裨益,畢竟酒這東西,能活絡血液、使人興奮,所謂酒壯人膽,臨戰前灌兩口酒,縱使新兵也能豁出性命浴血殺敵;而在平日裡,尤其是對於在天寒地凍的環境下在外巡邏的士卒而言,酒甚至比棉衣還要重要。
是故,隻要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耽誤了正事,魏國的軍隊基本是不禁酒的,甚至於,還會額外給士卒發放一個水囊用來裝酒——當然,反過來說,倘若一旦發現酗酒耽誤了正事,魏軍的軍紀也是絕對不會寬恕的,輕則鞭撻、重則剔除。
因為是戰場先前,因此,招待翟璜的酒菜也並非很豐盛,大抵隻有一些醃肉、醃菜、肉乾等常見的軍中菜肴,除此之外,韶虎還命人宰了幾隻在附近山林抓獲的野味,讓這桌接風宴,稍微看起來豐盛些。
酒過三巡之後,韶虎開始旁敲側擊地試探翟璜此番的來意:“翟參將,你此番趕來前線,莫非是陛下有何指示麼?”
聽聞此言,龍季、趙豹二人皆有意無意地看向翟璜,神色稍稍有些緊張。
這也難怪,因為他們自從九月前後‘接收’了這座被田耽一把火燒掉的盧縣以後,就幾乎再沒有任何進展,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會有所緊張,畢竟他魏武軍,那可是他魏國名義上的「第一精銳」,在魏人當中的名聲還要壓過商水軍。
“陛下?”翟璜笑了笑,說道:“陛下的指示不早就送到諸位大將軍手中了麼?……「拿下泰山」!”
“……”韶虎、龍季、趙豹三人對視一眼,頗有些訕訕地笑了笑。
也不曉得是為了避免再發生幾十年前因魏王趙慷催促前線軍隊加緊進攻才導致的「上黨戰敗」,亦或是魏王趙潤深知「後方指揮前線」的弊端,反正天策府從來不給前線製定什麼具體的戰術,隻有一個大概的戰略,就比如說最近,韶虎就接到了天策府的命令,僅僅四個字:拿下泰山!
既沒有具體的戰術安排,也沒有規定日期,寬鬆地讓韶虎等人感覺有點怪怪的:那位陛下到底想不想打齊國?怎麼看起來不太像呢?
“翟參將。”韶虎親自給翟璜倒了一杯酒,壓低聲音說道:“不介意的話,能否給韶某透個底?陛下他……真的是打算攻打齊國麼?還是說,我魏武軍其實就是一個幌子?”
聽聞此言,翟璜不解地問道:“韶虎將軍為何這麼問?”
隻見韶虎與龍季、趙豹三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在稍微猶豫了一下後,低聲說道:“韶某索性就實話說了,翟參將,韶某不知陛下的意圖,但單單用我魏武軍攻打齊國……兵力不夠啊。”
說到這裡,他示意護衛取來行軍地圖,索性就平鋪在酒桌上。
隨即,他指地圖上「盧邑」東側大概四十裡左右的「茌(chi)縣」,正色說道:“眼下,齊將田耽就駐軍在這座縣城,不瞞翟參將說,十月下旬前後,韶某曾想過進兵攻打,但是在打聽了一下這附近的地形情況後,韶某隻能放棄原來的計劃……”
說到這裡,他見翟璜臉上露出不解之色,遂解釋道:“茌縣往東,往齊國方向,有三條道路,一條通往「曆下邑」、濟南(濟水南),隨後再往東,經「平陵」、「於陵」、「昌邑」,最後可至臨淄;第二條,則走山中穀道至「嬴城」,隨後經「萊蕪」、「般陽」、「昌邑」,最後可至臨淄;第三條,則是走泰山南麵的山穀,經「博縣」、「泰安」、「牟縣」,隨後或向北至「萊蕪」,或向東經「蓋縣」再往北至「萊蕪」……這三條山道,即頗為險惡。若我攻一路,則一路必破,但恐其他兩路在我軍揮軍向東時,截我歸路;可若是分兵攻打三路,則我軍兵力不足……”
聽了韶虎的解釋,翟璜這才明白,近兩個月魏武軍按兵不動,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韶虎還沒有想出攻陷「茌縣」後的策略。
“為何將軍們不先拿下茌縣呢?”有一名跟隨翟璜而來的年輕護衛忍不住插嘴道,卻遭到了翟璜的嗬斥。
不過韶虎倒不在意,笑著解釋道:“這位小兄弟說得也有理,為何我等不先攻陷茌縣呢?這是有原因的。比如我軍此刻駐軍在盧邑,迎麵所需麵對的,也隻是茌縣這一個方向而已;但倘若我軍攻陷了茌縣,那麼,我軍就得同時防備東北、東麵、東南三個方向,韶某此前也說了,這三個方向的齊國軍隊,任何一路我魏武軍都有把握擊破,但就怕其他兩路在到時候趁機截斷我軍的退路……一旦被其截斷歸路,那我等就能跟齊國拚一拚,看誰的糧食先耗儘了。”
這話,說得跟隨翟璜而來的那名護衛滿臉羞紅——他還沒有傻到認為,齊國這個偌大而殷富的國家,會在魏武軍之前先耗儘糧草。
在狠狠瞪了一眼那名插嘴的護衛後,翟璜這才對韶虎說道:“照韶虎將軍所言,這個田耽此時駐軍在茌縣,怕也是不安好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