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西勒點點頭,下令道:“傳令各萬夫長,斬下那固陵君熊吾的首級!”
“是!”
由於遭到四萬餘羯角騎兵的偷襲,固陵君熊吾所率領的十幾萬楚軍為之崩潰。
期間,固陵君熊吾第一時間就帶著正規軍撤離了,留下接近十萬人數的糧募兵殿後。
說得好聽是殿後,說得難聽點,即無情地拋棄了那些糧募兵,任憑他們被羯角騎兵屠殺。
然而讓固陵君熊吾感到懊惱的是,即便他撇下了十萬餘糧募兵,但還是有一隊羯角騎兵對他緊追不舍。
這支羯角騎兵大概有五千餘人,仿佛如形隨形,在固陵君熊吾麾下正規軍向固陵邑逃逸的途中,在旁徐徐擊殺後隊楚軍。
見此,楚軍將領季虯對固陵君熊吾說道:“君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軍距離固陵邑尚不止幾十裡路程,若任由這支騎兵尾銜我軍,怕是難逃被其各個擊破……”
聽聞此言,固陵君熊吾有些心慌地說道:“那、那怎麼辦?”
隻見季虯思忖了片刻,咬牙說道:“為今之計,唯有與其決一生死!”
固陵君熊吾聞言看了眼周遭麾下的正規軍,重重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熊吾跟季虯想得是很好,隻可惜他們太小瞧追擊他們的這支羯角騎兵,因為這支羯角騎兵,正是由大都督博西勒親自率領的,作為如今魏國中數一數二的騎將,博西勒會蠢到與數萬楚國正規軍正麵交鋒?
於是乎,當固陵君熊吾麾下的正規軍們停下後撤的腳步,準備跟那支追擊他們的羯角騎兵背水一戰時,博西勒立刻下令騎兵後撤,隻見羯角騎兵哈哈大笑地策馬離開,在距離正軍大概兩百餘丈的位置佇立,仿佛是貓戲老鼠般,看著不遠處的楚國軍隊。
反正博西勒是有恃無恐,因為在睢陽縣的城外,他麾下約三萬餘羯角騎兵,仍在屠殺那十萬餘糧募兵,一旦那些羯角騎兵徹底擊潰了糧募兵,率軍趕來支援,固陵君熊吾與其麾下的軍隊必死無疑。
狼,是一種非常有耐心的野獸。
“可惡!”
見博西勒麾下的羯角騎兵駐足不前,固陵君熊吾心中大恨,想來他也猜到了博西勒的打算。
“不可再拖延下去,倘若等到那數萬羯角騎兵來援,恐我軍要全軍覆沒。”
說了一句,固陵君熊吾立刻下令全軍向固陵邑撤退。
一聲令下,數萬楚國正規軍再次朝著固陵邑撤離,而此時,博西勒麾下的羯角,再次如影隨形般跟了上來,從側翼對逃逸的楚軍展開一次次的襲擊,徐徐收割後隊楚軍士卒的性命。而一旦這些楚國正軍被逼急了,試圖與博西勒正麵決戰,博西勒麾下的騎兵,就立刻遠遁,在遠處重整陣型,伺機再戰。
不得不說,這就是輕騎兵在平原地形上的恐怖之處,尋常的步卒麵對這種騎兵,想追追不上、想甩甩不掉,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一次又一次地偷襲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固陵君熊吾率領軍隊終於逃到了睢水河畔。
說實話,睢水距離睢陽並不遠,也就是七八裡的距離而已,但是對於固陵君熊吾以及他麾下的正軍兵將而言,卻是無比的漫長。
隻見這一路上,遍地都是楚軍士卒的屍體,仿佛是一條用屍體鋪砌的道路,可想而知博西勒率眾對固陵君熊吾的追殺,那是何等的凶殘。
可即便如此,博西勒仍不滿足,在注意到前方便是睢水之後,對左右護衛騎吩咐道:“傳令下去,在楚軍試圖渡過睢水時,我軍再發動一次突擊掩殺。”
“是!”
左右護衛騎舔了舔嘴唇,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片刻之後,固陵君熊吾嘗試強行渡過睢水,而此時,博西勒亦對楚軍發動了突襲。
隻見在羯角騎兵的逼迫下,數萬楚國正軍驚慌失措、爭先恐後地跳入睢水,絲毫不顧奔騰的河水有可能會將他們卷到下遊。
半個時辰後,固陵君熊吾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強行渡過睢水,當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軍隊時,卻發現,十亭正軍至少已去了三亭。
死死盯著在河對岸佇馬而立的博西勒與其數千羯角騎兵,固陵君熊吾恨恨地咬了咬牙。
就是這些該死的陰戎蠻夷,破壞了他的大計!
但恨意過後,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強烈的死裡逃生的慶幸。
有那麼幾次,他萬般恐懼於會死在這些羯角騎兵的追殺中,但好在噩夢已經過去。
然而,噩夢真的已經過去了麼?
注視著河對岸逃逸的楚軍,博西勒輕哼一聲,對左右吩咐道:“往上遊、下遊去找找,看看哪裡適合渡河。”
“是!”
是的,狼這種生物,是不會因為小小一條河流的阻礙就放棄追擊獵物的。
這不,當日的黃昏,就讓固陵君熊吾沉著臉,思考著待回到固陵邑後,該如何再施行自己的抱負時,被他們在睢水甩掉的羯角騎兵,居然再次追了上來,使得他以及他麾下的正軍們,再次陷入了想追追不上、想甩甩不到的噩夢。
而更讓他們感到絕望的是,此時追擊他們的羯角騎兵,比較下午時數量更多。
在絕望之下,固陵君熊吾麾下的正軍,士氣全無、四下潰逃,縱使季虯等將領親手斬殺了十幾名逃兵,大聲喝令不得逃跑,也無法阻止正軍的潰逃。
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大勢已去。
在這種情況下,季虯唯有撇下那些潰逃的正軍,保護著固陵君熊吾繼續向南逃離。
此時他已放棄逃回固陵邑,因為固陵邑的防守兵力,根本無法阻擋羯角騎兵的進攻。
但遺憾的是,他們僅僅隻逃了十來裡,就被一眾羯角騎兵給追上了,團團包圍。
『那就是這群騎兵的首領麼?』
遠遠瞥見了博西勒,楚將季虯對自己的護衛吩咐道:“爾等拚死也要保護君侯逃離此地!”
說罷,他率領一部分麾下的正軍,朝著博西勒所在的方向展開了衝鋒。
“愚蠢!”
博西勒的嘴裡迸出一個詞。
下一刻,楚將季虯就被周遭的羯角騎兵,被其手中由魏國鍛造的軍弩射成了刺蝟,連人帶馬身中數十支弩矢,倒在了血泊當中。
看到這一幕,固陵君熊吾嚇得渾身哆嗦。
他無法釋懷,明明他已看破了熊拓的陰謀詭計,正準備將計就計,趁機在這場戰爭中積蓄力量,待日後再與熊拓爭奪王位,然而這遠大的誌向才剛剛邁出一步,就被這些該死的陰戎騎兵給無情地摧毀了。
在一陣驚慌失措後,固陵君熊吾忽然用魏國的語言大聲喊道:“我乃固陵君熊吾,乃是大楚熊氏正統,我要見趙……我要見魏王!”
“……”博西勒與他麾下的騎兵愣了愣。
鑒於魏國的文化早已在三川傳播了十幾年,大部分的羯角騎兵,都聽得懂魏國的語言。
“你是楚國的正統?”
博西勒策馬緩緩朝著熊吾而去,皺眉問道:“據我所知,「正統」在中原特製儲君一係……”
聽聞此言,固陵君熊吾連忙說道:“大楚、不,楚國的王位本該屬於我,是熊拓可恥地竊取了王位,他是亂臣,我才是正統!……我要見魏王,我願投降魏國,有了我,你們就有名正言順的大義討伐熊拓。……若是日後魏王能支持我奪回王位,我願意率楚國,世世代代臣服於魏國!”
“……”
博西勒上下打量了固陵君熊吾幾眼,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聽聞此言,固陵君熊吾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簡直不敢相信,事情到這種地步,居然還有這等轉機?
他忍不住開始幻想,倘若魏王趙潤果真願意支持他成為楚國的君主……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博西勒鏘地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劍,麵無表情地揮劍斬向固陵君熊吾。
隻聽刺啦一聲,固陵君熊吾的胸腹鮮血直湧。
呆呆地看著自己胸腹的鮮血,固陵君熊吾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真地敢殺自己。
為什麼?
他熊吾乃是楚國的正統啊!
生擒了他,魏國就有了名正言順討伐熊拓的大義,為什麼?!
“砰。”
他的屍體倒在肮臟的屍體上,猶睜著死不瞑目的雙目。
而此時,博西勒瞥了一眼固陵君熊吾的屍體,這才淡淡說道:“然而,大魏的君主並未在對某下達的將令中,提到任何有關於你的事,想來他心中,你也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小卒子罷了。”
說罷,他甩了甩劍刃上的鮮血,將其放回劍鞘,隨即撥轉了馬頭。
“固陵邑的屈氏一族,背叛了大魏,他們不再享有魏王的庇護,我羯角的勇士們,踏平固陵……”
“喔喔——”
數以千計的羯角騎兵興奮地大喊。
魏昭武元年四月十三日,楚固陵君熊吾兵敗睢陽,被魏將博西勒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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