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仗,隻要秦國那邊不搗亂,魏國擊退諸國聯軍的勝算其實並不小。
但想要秦國‘按兵不動’,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站起身來走到窗口,趙潤負背雙手望著西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秦少君嬴瓔的麵容。
在丈夫與父親、在夫家魏國與娘家秦國之間,秦少君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丈夫與夫家。
據青鴉眾的稟報,在趙潤從雒陽率軍出征的第三日,即八月九日,秦少君嬴瓔便從雒城坐船前往了秦國的王都鹹陽。
在經過了數日後,終在八月十二日抵達了鹹陽。
抵達鹹陽的當日,秦少君並未直接去見自己父王秦王囘,而是前去見了此時仍駐留在鹹陽城內的魏使唐沮。
早在幾個月前,唐沮便來到了秦國的王都鹹陽,試圖遊說秦國加緊進攻韓國。
畢竟秦國倘若加緊進攻韓國,一來可以減輕魏國當時在邊境與韓國對峙的壓力,二來能讓魏國消除後顧之憂,不必終日惴惴不安於秦國這個強大的鄰居是否會在關鍵時候捅它一刀。
但遺憾的是,秦人雖然耿直但卻不傻,而趙潤的老丈人秦王囘,亦稱得上是一位明君。
當時這位老王看出魏國與韓國即將爆發戰爭,雖立刻傳令當時仍在攻打雁門郡的秦將公孫起、王戩等人,命其暫緩攻勢。
正如趙潤所顧慮的那樣,秦國對魏國亦有所顧忌,要知道對於秦國來說,魏國既是強大的盟友,同時也是阻隔他們駐足中原的強國——正是因為有魏國這個龐大巨國擋在秦國的東進路線上,近兩年秦國才會被迫改變策略,試圖從韓國的雁門郡入手,以迂回的方式駐足中原。
而更關鍵的是,相比較秦國,魏國更加強大,強大到縱使秦國也隻能避其鋒芒,老老實實屈居第二,這對於秦國這個進攻性極強的國家而言,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但沒辦法,秦國與魏國打了兩場,兩場全輸了。
還記得第一次交鋒時,當時還是肅王的趙潤一口氣滅了秦國二十萬兵力,讓秦國元氣大傷;而第二次交鋒時,秦國被趙潤直接偷襲了本土,險些連王都都淪陷了,若非當時魏國還承受著楚、韓兩國的凶猛攻勢,搞不好秦國真會丟了都城。
正是這兩場敗仗,幾乎徹底打滅了秦國原本試圖與魏國爭雄的念頭,反而與魏國締結了盟約。
就連趙潤的老丈人秦王囘亦認為,隻要他這位女婿仍在魏國,他秦國基本是沒什麼機會取代魏國、駐足中原了,因此,這些年來秦國也頗為識相,除了跟西邊的羌人、北邊的義渠打打仗,就是與魏國做做貿易,以及在河套地區放牧戰馬,就算是秦將公孫起攻打韓國的雁門郡,也隻是秦國的一種嘗試而已:即想看看能否繞過魏國,使他秦國能駐足富饒的中原。
可歸根到底,秦國已不敢與魏國平起平坐——確切地說,不是不敢,而是秦人自認為處處不如魏國。
然而沒想到的,魏國的強大引起了中原諸國的驚恐,致使韓、齊、楚、魯、越各國相繼聯合起來討伐魏國,這讓秦王囘精神一振。
雖說魏國乃是秦國的盟國不假,但總是被自己的女婿壓一頭,秦王囘自然也會感到鬱悶。
因此,在魏國與韓國爆發戰爭前,秦王囘選擇了觀望,而非是支持魏國。
其中原因,無非就是因為魏國太強大了,強大到他秦國幾乎沒有出頭之日,倘若這場仗能削弱魏國幾分,這對於秦國而言,可不是一件壞事。
在初見嬴瓔時,魏使唐沮半響沒回過神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嬴瓔此番前來秦國,穿的乃是男服,這讓唐沮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位秦國儲君‘秦少君嬴嬰’,可問題是據唐沮所知,那位‘秦少君’早些年就已經不幸病故了呀。
如今的秦國儲君,乃是‘少君嬴嬰’的幼弟,即那位據說自幼身體虛弱的「嬴逐」。
“您是?”
在詢問這句話時,唐沮心中暗暗嘀咕。
見唐沮麵露疑色,嬴瓔便說道:“本宮住在幽芷宮。”
一聽這話,唐沮立刻醒悟,連忙躬身施禮:“原來是秦妃。”
說罷,他困惑地問道:“秦妃莫非是回秦國看望秦王陛下麼?”
贏瓔搖了搖頭,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夫君命你出使秦國,叫你說服我父王進攻雁門郡,你遊說地如何了?”
『秦……國?』
唐沮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眼前這位王妃,恭敬中帶著幾分羞愧,說道:“臣有負陛下托付,至今未能說服……秦王。”
聽聞此言,贏瓔皺了皺眉,問道:“我父王他隻是拒絕麼?未曾開出條件?”
唐沮想了想,搖頭說道:“秦王陛下隻是以諸多理由婉言拒絕,並未開出條件。”
“包括割讓河西、河東、河內三地,亦不曾開出條件?”嬴瓔又問道。
聽了這話,唐沮驚愕地看著嬴瓔,搖頭說道:“秦王陛下從未提及此事……不知秦妃從何處聽說?”
嬴瓔皺眉不語。
作為秦王囘的長女,且曾經一直以來以「秦少君嬴嬰」的身份拋頭露麵,嬴瓔很清楚她父親心中想要的東西。
她並不懷疑她父王心中並沒有想過與魏國為敵,但是她知道,他父王很希望魏國能讓出「使秦國能駐足中原」的道路,比如說,河西、河東、河內三地——最好還能囊括西河、河套、上黨等地。
出於秦魏的關係,秦國並不貪圖魏國的三川郡、潁水郡,但卻希望魏國最起碼將河西、河東、河西三地讓給他秦國,使他秦國能踏入中原——至於在此之後,秦國最終會攻取韓、魯、齊、楚哪個方向,這姑且不提。
但讓嬴瓔感到意外的是,他父王至今都還未向魏使唐沮提出索要「三河」的要求。
『難道父王轉性了?』
不過轉念一想,嬴瓔就明白了。
想來是她父王秦王囘知道,他的女婿魏王趙潤,是絕對不會同意割讓河西、河東、河內三地的,畢竟魏國趙氏王族那「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不和親」的訓戒,早已通過嬴瓔的口中傳到了她父王的耳中——記得當時她父王還大為稱讚來著。
很顯然,她父王還在觀望,靜候著時機,決定等到憑一己之力抗衡中原各國的魏國實在堅持不住了,再派使臣向其女婿趙潤提出此事,以河西、河東、河內三地作為酬勞,換取他秦國的軍隊鼎力支持魏國這場戰爭。
『父王終歸還是看重大秦……』
贏瓔暗自歎息。
以曾經「秦少君嬴嬰」的角度來說,她父王的決定當然是正確的,畢竟就連她的丈夫魏王趙潤也時常將「國之利益至上」的話掛在嘴邊;但作為女兒,贏瓔多麼希望她父王此番能慷慨無私地幫助她夫婿的國家渡過難關。
在幽幽歎了口氣後,贏瓔正色對唐沮說道:“唐沮大人,接下來由本宮去跟我父王交涉,請你務必聽從本宮的囑咐。……這也是我夫的口諭。”
說著,她從袖口中取出一枚金令,懸示於唐沮麵前。
唐沮愣了愣,雖然他已看清眼前這枚金令確實是他魏國君主所有,但心中難免仍有所顧慮——畢竟眼前這位秦妃,她可是秦國人啊。
想到這裡,唐沮試探著問道:“不知秦妃準備如何與秦王陛下交涉?”
聽聞此言,贏瓔壓低聲音說了幾句,直聽得唐沮雙目微微一亮,連忙拱手說道:“唐沮願聽從秦妃娘娘的指示。”
“很好。”
贏瓔滿意地離開了驛館。
離開驛館後,她轉頭看向了一眼鹹陽宮的方向,在略一遲疑後,義無反顧地帶著隨從與護衛,朝著鹹陽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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