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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回娘家去要糧食!”王梅騰地一聲從炕上直起身來,然後又無力地躺下,側過身去,不搭理顧建軍:“要去你去,我沒那個臉。”
昨天回娘家的時候,她這一進家門,就受到了家裡幾個嫂子和弟媳的熱烈歡迎,這個給她搬凳子,那個給她倒茶水,以往一向傲慢的大嫂都給她擰了帕子讓她擦臉,這都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
王梅知道那全是因為那些糧食的功勞,可是心裡依舊還是得意的,家裡的糧食反正吃不完,分點給日子難過的娘家人怎麼了,她王梅是嫁到老顧家去了,可是隻要她姓王一天,她就還是王家的女兒。
更隱晦點,王梅其實心裡也是有些不滿的,你說顧家那老頭補貼那麼高,每個月又有錢拿,又有糧食的貼補,光是他分到的糧食補貼,就夠老兩口吃的了。
這村裡分給他們倆的口糧可是足足有三百多斤呢,最後還不是進了老三家的口袋。
憑什麼,都是他們的兒子,老大就沒份呢!這裡頭,起碼得分出一百多斤來給他們大房。
王梅想要惡心惡心偏心眼的老兩口,這才大方的將糧食借出去,然後讓兒子和閨女去老三家蹭飯,誰成想,這老太太更狠,反倒惡心了她一把。
這蹭吃蹭喝的主意毀了,可王梅依舊沒有回家要糧的意思。
她已經想好了,自個兒一家四口就敞開肚子吃,在吃完家裡的糧食之前,不會再讓兩個小的去那邊占便宜了,省的那老不死的再來家裡鬨一次。等吃完了所有的糧食,再拿著空米袋去兩個老不死的那裡要糧,她就不信,那兩個老的,還真能看他們的大兒子,大孫子餓死。
“我算了一下,這些日子,你總共往娘家搬了將近一百五十斤的糧食,前頭分糧,你娘家總不可能一點糧食都沒分到吧,我可是聽說了,這裡凹村的情況沒那麼差,分到的糧食雖然吃不飽,可也沒到撐不到下次分糧的地步,也就你這個蠢的,上趕著讓人扒皮。”
顧建軍在親媽麵前是萎了些,可是在媳婦麵前,那還是有幾分話語權的。
“你要當孝女孝敬你爸媽,沒道理連你那幾個哥哥和弟弟也要你孝敬,這借出去的一百五十斤糧食,你必須得給我要回個一百斤回來,要不回來,你也彆進這個家了。”
顧建軍自顧自地說到,他媽剛剛那翻話還在他耳朵裡回想呢,如果這旱災真的不受控製,這糧食可就比金子還貴重了,隻要回來一半太便宜這王家人了,起碼得要回一大半。
“顧建軍,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嘍。”
王梅睡不下去了,騰地站起身,揮著手尖叫著朝顧建軍衝去。
“行了,你給我消停點!”顧建軍不慎被抓了條道子,厭煩地一手將王梅揮開。他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這個女人,孩子孩子教不好,還淨想著娘家,好事沒她的份,這挑撥離間,添油加醋總能看見她的影子。
昨個兒還鬨了那麼一出,不僅讓他在老二一家麵前抬不起頭,還被全村人當笑話。你說這好好的女兒犯這種錯,還不是當娘的問題。
“媽說了,這糧食要不回來,咱們這日子也彆過下去了,去不去要糧,你自己看著辦,反正話我撂這了。”
顧建軍用被子蒙住頭,任憑王梅撒潑似得隔著棉被捶打撒潑。
這王梅不知是打累了,還是想明白了,隔了一會終於消停了下來,顧建軍總算鬆了口氣,眉頭緊鎖著,久久不能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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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顧建黨家的情況就好了很多,傍晚的時候,顧建黨下了工,從舅舅那借了驢車把在縣城醫院的媳婦和小閨女接了回來,這一路上,他也沒當著閨女的麵提起這糧食的事,準備等回了家,再和媳婦兒商量。
顧麗是土生土長的城裡人,她出生的時候,各方麵的城建都已經十分完善了,即便是農村,也都像模像樣的,哪裡受得了這五十年代末的鄉村風貌。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顧麗還是被這破舊的土磚房嚇了一大跳,她看著有些坑坑窪窪的泥地,院子裡散養著兩隻雞,這是在分糧的時候,一塊分下來的,按人頭的比例分,顧建黨家五個人,正好分到兩隻。這雞是散養的,院子裡好幾灘雞屎沒人打理,彌漫著難聞的味道,看的顧麗差點吐出來。
這就是她將要生活的地方,顧麗一時間有些退縮了,不出意外,在改革開放前,她要生活在這個破舊的小院裡十幾年,她真的受得了嗎?
顧麗受到的打擊並不止這麼一點點,在她看到自己和兩個姐姐共用的屋子,那和鹹乾菜沒什麼區彆,灰呼呼的一團,散發著奇異味道的被子和褥子,更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昏過去,醒來的時候再次穿越,這次她請求穿越大神送她去古代,當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如果是公主格格,她也是不介意的。
隻可惜,等她閉上眼,再一次睜眼,依舊是在那間灰撲撲的小房間裡,麵前擺著的,還是那些東西。
媽呀,這還是小姑娘的房間嗎,哪個小姑娘這麼不愛乾淨,這種臟兮兮臭乎乎的被子,誰睡得下去啊。
“麗妮兒,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啊,是身體還沒好嗎?”大姐顧秀摸了摸妹妹枯黃稀少的頭發,眼含擔憂。
作為一家長姐,顧秀很有長姐為母的模樣,因為父母不給力,且不重視幾個女兒,可以說顧麗是顧秀一手照顧大的,雖然兩人也就隻差了三歲。
“麗妮兒受了大罪,這些天她的活就我和大姐幫著做了吧,讓她好好休息休息。”一旁的顧春也是滿臉疼惜,知道妹妹落水的時候她簡直嚇壞了,其實最早大堂姐差使的人是她,隻是都是分家的人了,她哪裡會答應大堂姐這不合理的請求,於是就被她拒絕了。她沒想到,自己一拒絕,大堂姐就找了脾氣最好,膽子最小的妹妹顧麗。
從昨晚到現在,最懊悔的人就要數顧春了,她一直在想,要是昨晚她答應了大堂姐的請求,妹妹就不會落水了。
麗妮兒才五歲,她好歹也是七歲的人了,總比麗妮兒乾事更穩妥些,說不定,她就不會掉下河裡去。
兩個姐姐的關心都是真心實意的,讓顧麗很受感動,在原身的記憶裡,三姐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隻是三人之後的結局都很普通,嫁了普通的男人,生了幾個普通的孩子,相互扶持,沒受什麼大罪,可也幸福不到哪裡去。
相交於後來風風光光開公司,住彆墅的三叔一家,他們的日子,過的著實平凡。
尤其是顧安安,居然嫁給了餘陽,要知道餘陽的出生那可是......
顧麗豁然開朗,或許她這輩子的使命除了做一個光芒萬丈,萬眾矚目的女主,還有一個重大的任務,就是帶領兩個姐姐走向幸福。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忍得了雞屎,睡得了臭被子。
顧麗感受著身下冷冰冰,泛著潮氣,又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怪味的被子,在心裡頭安慰自己。
可能是天氣還沒徹底轉暖的緣故,又或是剛落水的緣故,顧麗總覺得涼颼颼的,從骨子裡泛著涼氣,翻來覆去睡不著。
“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一旁的顧秀睡眠好,早早就睡過去了,被顧麗的動作驚醒,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幾句,拍了拍妹妹的背,感受到她身子有些涼,將顧麗冰涼涼的手塞到自己的肚子上,又將小妹妹泛著涼意的腿用自己的腿夾住。
有了一個天然的大暖爐,顧麗總算舒服了些,這睡意漸漸上頭,沒一會,這顧麗也沉沉睡過去了。
“媽說讓我去把糧食要回來?”
隔壁的屋子,田芳正和顧建黨壓低聲音說著話。
“嗯。”顧建黨甕聲甕氣地回答道,“媽很生氣,說這糧食要是要不回來,你也不用再進這顧家的門了。”
聽了顧建黨的話,田芳的嘴裡有些泛苦。
她不覺得是這糧食的事情惹到了婆婆,畢竟這村裡往娘家借糧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顧家都分家了,她借自家的糧食給娘家,和苗翠花這個婆婆也扯不上關係,左右她也不會像大嫂一樣,讓家裡幾個孩子去蹭吃蹭喝。
她覺得,婆婆這是借機在敲打她,因為她沒有兒子。
這麼一想,田芳這心驟然揪緊,如果她要不回糧食,婆婆是不是有名正言順的借口讓她男人休了她,然後再娶一個新媳婦,給她生孫子。
田芳越想越覺得是這樣,雖然婆婆從來就沒有催過她生兒子,可是在村子裡,哪一戶人家可以沒有兒子呢,婆婆隻是掩藏的好,其實心底裡早就已經對她不滿很久了,不然為什麼分家的時候老大家分的比他們多,公公婆婆也沒有提出異議,不就是因為她沒給老顧家生個孫子嗎!
此刻田芳早就忘了一開始苗翠花是打算平分的,隻是他們自己不會爭取,才讓王梅占了便宜過去。
田芳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你說她都生了這麼多個閨女了,老天爺怎麼就不賜她個兒子呢。
“你趕明兒就回一趟娘家,讓幾個舅哥把糧食扛回來,如果實在缺糧,扛回來一半也成。”顧建黨老老實實照他媽吩咐的話說了一遍,然後就沉沉地睡了過去,沒一會的功夫,鼾聲就震天響了。
田芳有滿肚子的委屈,卻沒人可以傾訴,這眼淚唰唰地往下淌,把這枕巾都浸濕了。
這糧食送出去簡單,要回來就難了,她幾乎可以想到娘家媽的破口大罵和幾個嫂子的白眼了。
田芳攥緊了被角,比起被罵,她更擔心被趕出顧家。
顧家的條件多好啊,沒了她這個不下蛋的,有的是年輕大姑娘願意嫁進來,但是她沒了顧建黨,又有前頭連生三個閨女的名聲,恐怕想要在找一個普通男人都難。
田芳一想到自己一旦被趕出顧家,很有可能她那娘家媽就會用高價的彩禮把她嫁給老鰥夫,或是身體有疾的男人,嚇得打了個哆嗦,緊緊閉上眼睛。
不行,這糧食一定得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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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家和田家估計也真沒到那山窮水儘的地步,隻是想從出嫁的閨女那沾點便宜,現在苗老太放狠話了,兩家都乖乖地吐了一半的糧食出來,這王家因為顧建軍的話,吐回了一大半到嘴的糧食。
除了不想離婚,這兩家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不想徹底和顧家撕破臉,這糧食,有借有還再借不難,真要是現在撕破臉了,到時候真有什麼困難了,恐怕一顆稻穗都要不過來了。
這糧食是還了,可說起來,這王家和田家還算是占了便宜,即便這樣,王梅和田芳這兩個出嫁女在娘家也沒落個好,反而被數落地狗血噴頭,最近這一段時間回娘家,恐怕除了閉門羹,什麼都吃不到了。
苗翠花可不管兩個媳婦的處境,誰讓她們沒腦子胡亂做好人的,她隻要看到糧食回來了,這心就放下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