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多虧了顧雅琴孕期吃的好,常常還能開小灶補補身子,奶水充沛,自從娘胎出來,顧安安就像是個被吹胖的氣球,幾乎一天一個樣。
而且因為顧建業的工作的關係,常常能搞到殘次布匹,那些布匹其實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在染色的時候,沒有染均勻罷了,這樣的布匹,是不需要布票的,隻要花錢就成,不過這殘次布匹也不是人人都能搞到的,還要有關係,顧建業為了自家寶貝閨女,往家裡屯了不少布,加上彆的地方寄來的,顧安安身上的衣服從來都是嶄新的,不像普通人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再漂亮的丫頭,裹在那灰不溜秋又臟兮兮的衣服底下,也看不出可愛來了。
這樣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娃娃,彆說是親人了,就是那些不熟悉的人見了,也會忍不住稀罕一下。
“不行,你們兩個力氣太小了,妹妹會被摔著的,等你們再大點,就能抱妹妹了。”顧雅琴看著跳著腳,想看她懷裡的閨女的兒子,笑了笑,兄弟姐妹和諧友愛也是她樂意見到的,畢竟女孩子將來嫁人了,後頭還是得有娘家人撐腰。
“那,那還有多久我才算長大啊?”顧向文眼底閃過一絲失落,他都和大牛吹噓了好久了,說自己的妹妹比他家那個鼻涕蟲可愛千百倍,對方不信,還說他吹牛,他恨不得現在就帶著妹妹過去,放在他麵前比劃比劃,看他是不是在吹牛皮。
“再過四年你就可以抱妹妹了。”顧雅琴隨意地說了一個大概的數字,等到那時候,安安也大了點,他恐怕還是抱不動。
“四年?”兩個小兄弟湊在一塊,他們知道一年有365天,當然,也有些年頭會多一天,這個就是他們不知道的了,兩人掰著手指頭在那算,四年一共是多少天,算來算去這手指頭都不夠用啊,愁的眉頭都皺起來了,可愛的模樣讓顧安安看著忍不住發笑。
“快點,小的們,趁那些人不注意快點把東西都拖回窩裡去。”
“黑胖,你太肥了,彆在洞口堵著,你這些天都吃什麼了,肚子上一層肥膘。”
“三花,你在後頭踹黑胖一腳,把它踹出去。”
顧安安聽到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就傳來一個有些尖利,像是掐著嗓子說話的聲音。她好奇地扭著頭,想要看看是誰在說話,畢竟這說話的內容,聽上去有些怪怪的。
“咱們安安在看什麼呢。”顧雅琴抱著不安分的閨女,一手護著她的後腦勺,生怕她自己那動作傷著。
顧安安納悶了,她的周圍除了她媽和兩個還在忙著掰手指的哥哥也沒其他人啦,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呢。
“總算擠出來了,黑胖,從今天開始你的夥食要減半啦,再這樣下去,咱們糧倉裡的食物都跑你肚子裡去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顧安安瞪大眼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可是那個方位兩個人影都沒有,顧安安不禁嚇得汗毛一豎,她該不是撞鬼了吧?
膽小的顧安安朝媽媽的懷裡縮了縮,這青天白日的,哪來的厲鬼能在這陽光下出來,還是以往看的鬼片都騙了她。
“安安這是怎麼了,臉煞煞白的。”苗翠花從地裡上來喝口水,看著寶貝孫女瞪著眼,小臉一點血色都沒有,緊張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也不燒啊,該不是中熱氣了吧。”也就一瞬間的功夫,顧雅琴也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閨女怎麼一下子就白了臉了。
“大哥,你看那個肥崽子再看你。”
“哪兒呢?”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除了那個熟悉的尖利聲音,又多了一個甜乎乎,像是摻了湯的小奶音。
顧安安定了定神,鼓起勇氣,仔細得看著聲音傳來的放向,這一次,她沒有放過任何可可疑的東西,終於,讓她在不遠處的枯樹邊上,發現了幾個可疑的身影。
顧安安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肥的老鼠,黑乎乎的身體,腮幫子鼓鼓的,圓乎乎的耳朵立在腦袋上,此時它的嘴裡正叼著一捋稻穗,爪子上還捧著一捧稻穀,肚子比腦袋寬了三四倍,一堆肥肉隨著它的動作一蕩一蕩的,在那肥碩的大肚皮的對比之下,腦袋和四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顧安安想象不到,這隻老鼠究竟是怎麼把自己吃成這副模樣的。
相較之下,此刻在它邊上的另一隻小老鼠就好多了,同樣油光水滑,可是身材線條流暢,一看,就是知身手矯健的老鼠。
顧安安這麼一想,忍不住囧了囧眉,自己是身體變小了,腦容量也跟著變小了嗎,怎麼關心起老鼠的身手來了,還有,自己剛剛聽到的說話聲真的是這兩隻老鼠發出來的嗎,真不是她熱過頭了,中暑了吧。
“好肥啊,這崽子糟蹋了多少糧食啊。”
那隻苗條的小老鼠朝著顧安安這邊看到,嘴裡的話滿是嫌棄。
顧安安這下可以肯定,真的是那兩隻老鼠再說話了,可是看媽媽和奶奶的表情,那兩隻老鼠的話似乎隻有她能聽見。
顧安安也不計較自己怎麼會聽懂老鼠的話了,被那小黑鼠的話氣個半死,她那是胖嗎,她那是福氣。
“不好,那群大人也看過來了。”
苗條的老鼠看著抱著那個肥崽子的巨人似乎有朝他們這裡看來的舉動,連忙踹了邊上的肥鼠一腳。
“你,你讓我緩會兒。”
肥鼠先把稻穀丟到枯樹邊上的洞穴裡,然後將腦袋鑽進去,可惜因為太胖了,肚子被卡在了洞口。
後頭的苗條鼠伸著爪子揮著蹄子一陣亂踹,最後一屁股坐在那肥肚皮上,總算是把它塞了進去,然後警覺的看了看四周,也一溜煙地鑽進洞裡。
“媽噠,你又堵了,回去不準你吃糧食啦。”
消失了好一會,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吼叫聲,顧安安已經可以想到,估計是在洞穴裡的某一截,那隻肥鼠又堵住了,想到那個畫麵,顧安安就忍不住大笑出聲。
“呦呦呦,咱們安安笑了,真可愛,讓奶奶親一個。”
顧安安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奶奶一陣猛親。
“看她精神頭不錯,應該沒什麼事,剛剛就是咱們幾個自己嚇著了。”孩子會笑能有什麼大事啊,苗翠花覺得都是自己少見多怪,太過緊張了,和孫女孫子相親了幾下,喝了幾口涼白開,又回到了地裡勞作。
顧安安窩在媽媽的懷裡,閉上眼睛假裝累了,實則,是在心裡思索剛剛發生的怪事。
“這還用算嗎,如果按畝產六千斤算,咱們這糧倉裡的糧食恐怕一點都不剩了,還得倒欠糧食局米糧,就算糧食局肯讓咱們拖欠,在下次收糧前,咱們村裡的人都得餓著肚子乾活了。”
林伯思索了一番說到,以往也有糧食收成不好的時候,沒有達到最低的交糧標準,這種情況下糧食局也是允許拖欠的,隻是量不能太大,而且下次收糧要立馬補上,通常這樣的情況下,連喝稀得都是件幸福的事。
“林會計講的大家也都聽清楚了,這弄巧的事,隔壁那龜蛋都知道,我苗鐵牛會不知道嗎,我今天被領導批評了一整天,我為的難道是自己,我苗鐵牛今天要是自私點,為了在領導前掛個名聲,我照樣可以學人家報一個漂亮的數字。”
苗鐵牛說的吐沫橫飛,臉都漲紅了,拿著那擴音喇叭,聲音大的圍場外都聽得見。
“可是我苗鐵牛始終記得,我是咱們第二生產的的大隊長,是鄉親們推選出來的大隊長,我要對咱們第二生產大隊的每一個隊員負責人,我寧可被領導批評,也不願咱們村任何一個人餓肚子,即便因為這件事,領導不滿意,把我苗鐵牛給撤了,我苗鐵牛,也絕不後悔。”
這一番激情飛揚的話說的全社成員熱血沸騰,有些感性的,甚至開始偷偷摸摸抹起眼淚來。
多好的隊長啊,多麼淳樸善良的隊長啊,底下的社員一個個眼淚汪汪的看著站在講台上頭,正義凜然的苗鐵牛,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樣信服過上頭那個男人。
你說有這樣一個為了社員的幸福,寧可被領導批評的隊長,他們還要求彆的做什麼呢,就像是隔壁那個傻缺,報了五千多的畝產,接下去全社的人估計連糊塗粥都喝不上呢。
這一晚,這村裡大多數人都認定了,以後苗鐵牛就是他們的大隊長,其他任何人上位他們都不認,連趙青山那派係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動搖,他們這心裡想啊,真要是趙青山當上大隊長了,能像苗鐵牛那樣正義凜然,那樣一心為民嗎。
那保準不能啊!
苗鐵牛也沒想到,自己這一番即興演講居然收獲了一大票村民的忠心,此刻看著底下人的歡呼擁護,還有些飄飄然。
苗翠花也坐在底下,懷裡抱著的,自然是她的寶貝孫女。
看著自家大哥自得的模樣,苗翠花撇了撇嘴,還是那句話,他們兩兄妹誰不知道誰啊,如果不是旱災那件事,他大哥保準也會學著其他隊多報些產量,雖說不會像隔壁生產的那樣過分,可是報個兩三千斤還是有的,哪會像現在這樣一分不多,全掐下來。
看他現在嘚瑟的,苗翠花看著都覺得眼睛疼,趕緊看了看懷裡白白胖胖的小孫女洗了洗眼睛。
不過這事也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著今年的新麥還能省下不少,接下去一段日子,再努力種田,等著旱災的到來,苗翠花相信,他們一定能扛過去。
再不濟,她家還有小仙女呢,這小仙女在天上的親爹還能看著小仙女餓死不成。
苗翠花無比慈祥地看著懷裡的乖孫女,顧安安此時盯著上頭講話的舅爺,聽了他的話後終於鬆了口氣,這氣才剛鬆呢,就忍不住打了個寒蟬,以為是夜間風大,往奶奶的懷裡又縮了縮,舒服的打了個小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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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日子,這小豐村的村民過得那叫一個暢快。
這食堂的糧食,雖說吃不上乾的吧,好歹也是稠的,偶爾來一頓餃子,肉餡的待遇是沒有了,裡頭就是白菜或是韭菜的,偶爾加點雞蛋,吃的村裡人乾活都更賣力了。
尤其是看到河的對麵,那些個前段日子,因為受了上頭的表揚,在他們麵前耀武揚威的第一大隊的社員,現在有氣無力,一看就是沒吃飽,在懶懶散散在地裡乾活的模樣,這揮鋤頭都更帶勁了。
瞧他們隊長多好啊,這一天天瞅著河對麵的人,苗鐵牛在村裡的威信,無形間更高了,看的趙青山直牙疼。
因為不知道這旱災什麼時候到,苗鐵牛一時間摸不準,隻是將地裡的農作物全都替換成了玉米,紅薯,土豆之類更耐旱的植物,而且玉米之類的農作物畝產量高,在旱災饑荒的時候,比水稻更有價值。
這玉米渾身都是寶,這玉米可以烤著吃煮著吃,玉米粒曬乾磨成粉可以長時間儲藏,還能榨油,玉米秸稈可以用來燒火,也可以粉碎做牲畜的飼料......
鄉下孩子,沒什麼吃食,就在大人收玉米的時候,掰那已經成熟的玉米秸稈,通常大一點的,有經驗的孩子會幫忙挑選,這玉米的杆子要挑那些粗心的,顏色不能是那黃色或是青色的,那說明沒熟,要選紫紅色的玉米秸稈,吃法就和啃甘蔗一樣,把皮撕下來直接啃,玉米稈的芯嚼完可以直接咽下去,味道清香甘甜,所以每年收獲玉米的時候,不僅大人開心,孩子也像是在過節一般,成群結隊地在收獲玩玉米的玉米地裡到處挑選那些看上去好吃的玉米秸稈。
有時候那些個饞嘴的大人,都會在農忙至於啃上一根,這一整天乾活都更有力了。
紅旗社區第二生產大隊乾的熱火朝天,其他生產隊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為啥啊,為的就是那被虛報了產量,交上去的糧食啊。
農民乾活,最要緊的就是力氣,這吃不飽,哪裡來的力氣乾活,而且這今年的天氣,從入夏以來就變得格外奇怪,以前這夏天熱歸熱,好歹還會下幾場雨,可是今年從六月以來,接連兩個月了,一滴雨都沒瞧見,眼看這河麵的水見天的減少,這稍微有點見識的老把式,都忍不住開始著急了起來。
這天,怕要是不好了。
這小豐村今年主種的是玉米,隻有部分水田種了水稻,春玉米四月下旬播種,八月中旬左右收獲,這天氣乾旱的厲害,不過玉米對水的需求量也不是那麼大,社員勤勞些,按時去河裡挑水灌溉,這地裡的玉米雖然沒有往年長得好,有些焉噠噠的,但至少這收獲還是能保證的,其他隊種的多是水稻,這對水的需求量就大了,夏天日頭大,這些日子還是連天的乾旱,幾乎地裡一澆水,十幾二十分鐘後這地裡的水就全蒸發了,水稻沒有水怎麼長大?
苗鐵牛這些日子就隔著那條已經下降了大半水位的河,看著對麵三石村那枯黃的水稻,眉頭越鎖越緊。
他不是那種自私的人,也知道旱災的事茲事體大,從來就沒想過瞞著其他人,早在這播種的時候,他就和其他幾個村的大隊長吱過聲,說這隔壁幾個省,尤其是h省,從今年一月以來就出現了重旱,讓他們以防萬一,種些耐旱的植物,可是沒頭沒尾的話,誰願意聽呢,有幾個和苗鐵牛交好的大隊長倒是聽進去了些,也多劃了些地中玉米,可對麵村的唐強是他死對頭,因為交糧的事被他們村的人私底下抱怨,看見他恨他還來不及呢,哪裡願意聽他的,一意孤行依舊種了水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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