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叫大家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顧家的堂屋裡,坐了滿滿一屋子的人,除了顧家人以外,小豐村的大隊長,苗翠花的親大哥苗鐵牛,會計林伯,以及顧保田的親大哥顧保山以及弟弟顧保林也都坐在上首的位置。
“爸,媽,這是出啥事了?”顧建軍不知道中午發生的事,有些納悶父母如此鄭重的原因,也忽略了妻子王梅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
分家是大事,顧家所有的小輩都到場了,包括還是奶娃娃的顧安安,正窩在她媽的懷裡,好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沒什麼大事,就是我和你爸年紀也都大了,想早點考慮好以後的事,趁咱們兩個老的還在,把這個家先給分了。”
苗翠花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卻讓大房和二房的人臉色大變,顧建業對這個消息沒什麼意見,畢竟怎麼樣都不會虧待了他,反而對他們一家來說,分家還是件大好事呢。
“分家,媽,怎麼忽然就要分家了呢。”
顧建軍的臉上有些緊張,在小豐村,很少有父母雙方都還活著就給孩子分家的,很多人家,子輩都已經當爺爺了,隻要上頭兩個老人還在,依舊一群兄弟住在一塊,當然也有那些兄弟不和睦的,早早就鬨開了,父母沒辦法,就替孩子分家的。
顧建軍自認為他們三兄弟感情挺好的,遠遠沒到要分家的地步啊。
“我和你媽定的主意,哪有你多嘴的份。”
顧保田的脾氣不算好,畢竟是見過血的人,身上帶著一股煞氣,家裡的小輩都怕他,見到他就和老鼠見到貓一樣,遠遠躲著,唯獨老三家的孩子對這個爺爺特彆親,每天爺爺長爺爺短的,要親親要抱抱,彆說老爺子本來就偏心眼了,就是不偏心的人,長此以往那心也得長歪了去。
果然,顧保田這一發話,都沒人敢吱聲了。
“其實爸媽想要早分家也沒什麼,即便分了家,咱們也是爸媽的兒子,該孝敬的還是要孝敬,難不成就因為分開住呢,咱們就不是爸媽的兒子,就不是兄弟了嗎?”
說分家,顧建業那一定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的啊,他現在的工作油水多,隔三差五就能忘家裡帶點好東西回來,即便藏得僅,偶爾總是少不得讓其他兩家人沾點便宜,這讓自私又小氣的顧建業彆提多憋屈了,他賺的東西,那必須是他媳婦孩子的,和他兩個哥哥家有什麼關係,要是眼紅,有本事也去把爸哄好了,自己賺去啊。
“建業這話敞亮,即便分家,你們也還是一家人,隻是不在一塊住了罷了,而且分了家,你們兄弟妯娌間也能少點摩擦,遠香近臭,沒準這感情還更好了。”
苗鐵牛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說到,這分家的提議是他親妹子提出來的,他自然無條件讚成,這外甥親,那也是因為那是他妹的娃子啊,沒他妹妹這層關係,他管他們是誰呢。
苗鐵牛平日裡在處理公事上是大局為重、公正嚴明,偶爾徇點私,也不會太過分,可比其他村的大隊長好多了,不然村裡人也不會選他當隊長,一當還是這麼多年,地位穩固,可是在私事上,苗鐵牛那性子和苗翠花一模一樣,都是偏心眼到理直氣壯的,苗鐵牛偏心這個唯一的妹子,妹子偏心最小的兒子,秉著一切向妹妹看齊的標準,苗鐵牛最看重的也是顧建業這個外甥。
所有人都這麼說,顧建軍和顧建黨也都知道這件事是注定了,沒法改變的了,隻能認命。
現在分家也沒以前複雜,以前有田有地,那是農民最大的財產,現在田地都是國家的了,除了房子,也就鍋碗瓢盆,被褥衣服,以及一些農具,還有院子裡養的那些雞鴨是大頭。
那些雞鴨說起來也不全是自家的財產,其中一半都是要養成後交給國家的集體雞和集體鴨,隻是暫時按人頭分給村民養,隻有少數幾隻是自家的。
今年要分的,就是這些東西。
“建軍是老大,向國和紅子是長孫和長孫女,爸媽應該和咱們一家過。”王梅可看不上那些東西,現在家裡最值錢的是房子,以及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的老爺子啊。
“呸,誰要和你過,我和你爸早就決定好了,咱們兩個以後就靠老三養老了。”苗翠花看著算盤打得極響的大兒媳婦,朝她啐了一口,想也不想地回答。
老大和老二哪有老三來的討人喜歡,而且老三家還有她最疼愛的小孫女安安呢,她的寶貝那樣嬌,每天不見她這個奶奶就難過,她可舍不得孫女傷心。
苗翠花一想到每天嗷嗷叫著找她抱抱親親的孫女,心裡彆提多自豪了,這麼些個小輩裡麵,唯獨安安最黏她,她也覺得這個孫女最討人喜歡,一天沒見著,這心裡就空落落的。
她哪裡知道,這是顧安安上輩子養成的識人眼色的本事,最為孤兒院的孩子,即便她所在的孤兒院已經算是比較和睦的了,也難免會有些摩擦,這時候,能討孤兒院的阿姨和那些義工開心,就顯得極其重要了。
顧安安一來,就發現這個家真正當家做主的人,每天必做的功課就是在大boss麵前刷好感度,人心都是肉長的,先天的血緣之情不說,後天的努力也不能忘啊。
現在看來,她的這個做法很成功,至少顧保田和苗翠花都已經習慣了這個每天都要撒嬌的小孫女了。
“媽——”王梅就這麼被駁了麵子,彆提多尷尬了,擰了把丈夫腰上的肉,讓他說句話。
“你個婆娘擰我乾啥。”顧建軍沒有體會到媳婦的意思,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乾啥發瘋。
“老三比咱們幾個哥哥有出息,爸媽跟著老三也是應該的。”顧建軍絲毫沒覺得他媽的選擇有錯啊,老三那麼能乾,爸媽跟著老三日子也能更寬鬆,他絲毫沒有想到,他爸那麼高的補貼,其實壓根就不需要養老,還能補貼一塊住的兒子。
王梅被自己丈夫的愚蠢都快氣死了,看著被丈夫那驚呼聲吸引過來的眾人,臉漲的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往日裡,糠麩都是喂牲畜的,哪裡是人能吃的,粗糙卡嗓子,吃多了還會堵腸胃,大人的消化力好,還能熬,小孩子就不行了,這嫩嗓子和腸胃,都受老大罪了。
這不,那些人就將眼睛盯上了勉強算是豐收的小豐村,一個個嫁到小豐村的媳婦的娘家人上門借糧,或是已經出嫁的閨女抱著嗷嗷待哺的孩子來娘家求糧。人心不是鐵打的,加上現在的旱災遠沒有到之後那樣嚴重的地步,大家這心裡頭還沒那麼緊迫,這糧,就稍微借那麼一點點,多了也是不肯的。
這麼一來,家裡的摩擦就大了。
現在也不是家家戶戶都像顧家這樣分了家的,多是上頭二老還在,家裡的幾兄弟不分家住在一個院裡,吃住都是一起的。
既然這沒分家,自然就是一戶,這糧食也都是放一起的,這老大媳婦娘家來借糧了,老二老三媳婦家的來了是借還是不借,你借了老大媳婦娘家二十斤玉米麵,難不成還能接老二老三媳婦娘家十斤?
一堆糊塗賬,往日裡還算和平的小豐村這些日子就沒斷過爭吵。
這沒糧要挨餓,有了糧也不見消停,都不知道那個好哪個壞了。
相較之下,顧安安家裡就平靜了許多,一來分了家,二來顧保田和苗翠花也沒閨女,幾個兒子都分到了足夠的糧食,沒有要上門借糧的人,而且苗翠花那戰鬥力擺在那裡,也沒人敢來她這借糧食,就怕不僅沒借到糧,反而惹了一身臊。
顧安安想著剛剛奶奶的臉色,想來大伯母這借出去的糧還不在少數,不然奶奶的臉色不會那麼難看。
怪不得大伯母明明知道奶奶的性子,還慫恿大堂哥和大堂姐來家裡吃飯,看樣子是想從他們家裡描補回去,隻是大伯母還是低估了奶奶的性子,今天這一出過後,恐怕會消停很多了,就是不知道這糧食到底借出去了多好,大伯還要不要的回來。
顧安安清楚,接下去的兩三年這糧食隻會越來越缺,沒有儲藏足夠的糧食,接下去的日子就更難熬了,大伯一家實在撐不過去,爺爺奶奶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還是會幫一把。
不是顧安安小心眼,憑什麼大伯母偏心自己的娘家人,最後買單的卻要是爺爺奶奶和他們一家,不過,連她都能想到的事,顧安安覺得奶奶一定也想到了,這件事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地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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