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鐵牛是豁出去了,反正事都這樣了,上頭愛咋地咋地吧。
隊上的人不知道隊長到底怎麼了,但是實惠是實打實的,一個個在地裡歡呼了起來,乾活更賣力了,就等著晚上吃頓好的。
苗鐵牛駕著驢車都走遠了,依舊能聽到村裡人的歡呼。
當天晚上的夥食果然很豐盛,餃子有兩種餡,一種是韭菜臘肉的,一種是白菜雞蛋的,麵皮用的都是新麥磨得精白麵,又香又軟,除了餃子,還有饃饃,這可不是以往吃的那種卡嗓子的粗糧饃饃,是用白麵和玉米麵混著做的,一個個香軟蓬鬆,指頭輕輕一按,一個小凹坑,再緩緩彈起來,恢複成原來的形狀,相較於以往比石頭還硬的饃饃,這個黃黃胖胖的饃饃實在是太招人喜歡了。
當天晚上,所有人都敞開了肚子,連那些牙口不好的老人孩子都吃的眉眼彎彎,嘴角流油。一個個,比過年還開心。
為啥啊,過年本就該吃好的,這不稀罕,現在可不是年節的時候,還能吃這樣好,那就說明大家的日子好過了啊,這怎麼能不讓人開心呢。
連心事重重的顧安安也忍不住開懷了些,她已經能吃輔食了,隻是吃的量不多,顧雅琴借著在食堂工作的便利,幫她把餃子餡做成了一碗小肉湯,她也能喝點湯甜甜嘴,清透鮮甜的肉湯下肚,加上泡的軟軟的白麵饃饃,總算是吃上了重生以來最正常的一餐晚飯。
這飯吃完了,重頭戲也該上了。
這小豐村的男女老少,除了躺床上走不動道的,都自覺的到曬穀場集合,連村裡看地的兩條大黃狗都吃飽了肚子,吐著舌頭老老實實地蹲在圍場邊上,仿佛就是村子的一份子。
“今天我去縣裡彙報咱們一年的工作表現,受了上頭領導的批評。”
鄉親們都自備小木椅,坐在圍場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苗鐵牛和村裡的幾個乾部坐在塗了綠漆的桌子前,桌子就擺在圍場的高台上,看著下頭的鄉親。
苗鐵牛手裡拿著一個擴音器,他這一說話,全場的鄉親頓時就安靜了下來,認認真真聽他講話,由這點,也能看出往日裡苗鐵牛在大夥心目中的威信。
“乾啥批評啊,咱們今年的收成不是挺好的嗎?”
底下有村民不理解了,他們這一年勞動挺賣力啊,怎麼還被批評了呢,底下一陣交頭接耳,鬨哄哄的,苗鐵牛不得不再用那擴音喇叭,讓大夥安靜下來。
“咱們村的麥子,畝產四百多斤,比往年好了不少,可是這人外有人,今年各處都增收啊,像咱們隔壁的第一大隊,今年畝產五千多斤,足足是咱們的十倍有餘,這麼一比較,咱們不就得受批評了嗎?”
“今天領導批評我了,說是我這個大隊長的工作沒做好,才導致咱們隊今年的糧食產量,遠遠拉下彆的生產隊一大截,在此,我也要自我批評。”
苗鐵牛臉上露出一抹愁苦,底下的鄉親看著立馬就急了。
“吹他牛犢子的,就隔壁村那麥子,一個個焉噠噠像那沒出嫁的小媳婦似得,還能有五千多斤的畝產,這牛皮吹破天去了吧,他要是真有那產量,老子把頭割下來給他當凳子坐。”
小豐村和三石村就隔著條河,河麵不寬,對麵村地裡的狀況,隔著河麵看的一清二楚,都是前後腳搶收的,誰不知道誰啊,村裡那些脾氣爆的,紛紛嚷嚷著要去縣裡把事情說清楚,不能讓苗鐵牛這樣的好領導被上頭誤會了。
因為剛剛那一頓餃子和白麵饃饃,村裡人的情緒異常高漲,一個個漲紅了臉,要去縣裡替苗鐵牛伸冤。
“就是,苗隊長你的為人誰不知道啊,這個村,做隊長咱們就服你,其他人咱們誰都不認。”一個粗嘎的嗓子在人群中響起,得到了大家夥的激烈響應。
躲在人群堆裡,照著他媽的吩咐說完話的顧建軍摸了摸額頭的汗,看沒人注意他,趕緊地往後溜了。
趙青山就坐在苗鐵牛邊上,剛剛一聽苗鐵牛被上頭領導批評的時候,他的臉上隱秘地有了些喜色,不過,這些喜色在聽到剛剛那個起哄的話後就淡了些。
這是什麼意思,他趙青山就這麼比不上苗鐵牛那個粗人嗎,可惜天色有些暗,這底下的人又黑壓壓的一片,趙青山往人堆裡看了又看,就是找不出說話的人來。
“隊長,你這事辦的也太不機靈了。”
有幫苗鐵牛說話的,自然也有扯後腿的,畢竟趙青山也不是白當他的副隊長的,這村裡,自然也有支持他的人,底下的王麻子就是一個。
王麻子這名字來源自他那滿臉密密麻麻的麻子,最早也不知是誰先叫開頭的,久而久之大夥都這麼叫了,至於他原名叫什麼,恐怕連他自己也忘了。
他是趙青山的忠實擁躉,看到趙青山對他使得眼色後,立馬就站了出來。
苗鐵牛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氣定神閒地站在高台上,等著他說話。
“你看隔壁村的大隊長,顯然就是摸透了領導的意思啊,特地報大了糧食的產量,好得到上頭領導的褒獎,你說咱們村哪點差他們了,就因為隊長你腦子不夠活,年末的時候,他們沒準能得到小紅旗,咱們還得在那麼多村子麵前被通報批評,這叫什麼事啊。”
王麻子拿著蘆葦杆,剃了剃牙縫中的肉沫,舌頭一勾,嚼了嚼吞下肚,接著回味那餃子的鮮美。
“哼,照你說,我這個做隊長的該往上報多少斤啊?”苗鐵牛臉色不變,睨了眼一旁老神在在的趙青山,開口說道。
“這隔壁村報五千多斤,咱們至少得報個六千多家,反正怎麼都不能讓隔壁村壓咱們一頭。”王麻子想也不想地說到,吹牛皮誰不會啊,你吹我吹大家吹。
你說糧食畝產不可能六千多斤,那你家的糧食畝產五千多斤是怎麼來的?王麻子覺得自己這想法一點問題都沒有。
村裡人有些迷糊,似乎是這樣也沒錯,人家吹牛,咱們也吹牛啊,反正這吹牛又不犯法,還能得到領導的褒獎,隻是怎麼還是覺得怪怪的呢,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可苗翠花要是那種處事公平,識大體的女人,她就不是小豐村第一霸王花了。
“家裡的房子是當年我和老頭子結婚的時候公公婆婆分的,大哥和三弟家也都是一樣的。”
苗翠花喝了口茶,王梅和田芳的心頭提了起來,這房子可是最值錢的了,可千萬不能讓老三占了大便宜。
“這屋子,一共四間正房,一個堂屋,還有灶房和一個雜貨房,我不偏心,老大作為長子,那一定是占大頭的。”
苗翠花的話激起了千層浪,王梅狂喜,田芳有些失落,顧雅琴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似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
顧建軍聽了他媽的話也感動萬分,隻是他性格憨實,又最是孝順,一點都不打算占他媽這點便宜。
“媽,咱們三兄弟都是你的兒子,我作為大哥不能幫襯兄弟也就算了,哪裡能占這個便宜。”
要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王梅都想一巴掌把她男人扇到天邊去,分家的時候,彆人都絞儘腦汁要好處,就這個憨貨,隻會拖她後腳。
讓王梅慶幸的是,苗翠花似乎並沒有搭理大兒子的意思,接著往下說。
“咱們這屋子當初建的時候,就建的方方正正的,唯獨這左邊的正房大了點,而且多了個灶房,這分家也彆麻煩了,直接正中間隔一堵牆,正好分成兩半,左邊的那一半給老大,右邊的那一半給老二。至於這分完房,你們想怎麼改,就是你們的事了。”
苗翠花說出自己和老頭子商量過的方法,也沒在意兒子們的意見。
王梅舒坦了,這左邊的兩間正房是顧家老兩口和老三的房間,前年還翻修過,敞亮又結實,這便宜可占大了,而且灶房也分給了他們這一房,也不用再讓人來打灶頭了,至於雜物房之類的,等得空的時候讓自家男人再砍點木頭搭一個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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