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得頭皮都磕破了,小嵐很不忍,連忙把他拉了起來:“行了,我家少夫人不要你磕頭,趕緊帶你爹去看大夫吧。”
旁邊那些聽說傅芷璿要帶孩子父親去看病,紛紛勸阻她:“沒用的,吃觀音土沒得治。”
傅芷璿謝過他們的好意,道:“試試吧,這孩子怪可憐的。”
圍觀的大嬸大媽聽她這麼說,都搖頭,這年輕婦人就是好心,不過終是做無用功。
到底還是有熱心的百姓,旁邊兩個青年男子看傅芷璿主仆扶那男人很吃力,自告奮勇,上前道:“這位夫人,讓我們來扶他吧。”
“多謝!”傅芷璿將位置讓給他們了。
兩個男子扶著那男人,看向傅芷璿道:“夫人,去哪家醫館?”
“百草堂。”傅芷璿記得前世被推出來向流民宣傳吃觀音土危害的老大夫就是百草堂的。
那位老大夫既然能得到官方認可,要麼是醫術高明,醫德高尚之輩,要麼他與朝廷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若是吃觀音土的危害能早日引起朝廷的注意和警惕,早做防範,也許後麵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傅芷璿隻是一平民百姓,平時接觸不了那些達官貴人,現在隻能寄希望於百草堂的這位老大夫,隻盼這事能通過他上達天聽。
百草堂是京城一家老字號的醫館,開了許多年,坐堂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夫。
老大夫姓岑,他走過來,伸出手指在男子的腹部按了幾下,眉頭緊鎖:“先開些瀉熱導滯,潤腸通便的藥。”
說完,拿起毛筆,飛快地寫下了一張方子,遞給旁邊的藥徒去煎藥。
隨後,岑大夫把傅芷璿趕了出去,拉上簾子,給男子腹部按摩了一陣,又輔之以針灸。
忙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岑大夫才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瞟了傅芷璿一眼,歎息道:“他服用觀音土已有很長一段時日,觀音土堆積腹部,胃道秘塞,老夫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吧。”
旁邊的小孩聽了,晶瑩的淚珠咕嚕嚕地從眼睛裡滾落下來。
傅芷璿忙衝小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孩子帶出去。
小嵐會意,蹲下身,握住小孩的肩,溫柔地說:“姐姐帶你去看你爹好嗎?”
小孩抽泣著點點頭,兩人進了內室。
醫館裡安靜下來,岑大夫旁若無人地拿起藥杵開始搗藥。
傅芷璿站在旁邊,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悶了一會兒,她沒話找話說:“岑大夫,吃觀音土真的沒救嗎?”
岑大夫有力的手掌飛快地轉動藥杵,頭也沒抬一下:“老夫是大夫,不是大羅神仙。”
這老頭說話真衝,傅芷璿摸了摸鼻子:“岑大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以後會有更多的流民吃觀音土,患者也會越來越多。”
這回,岑大夫終於給了她一個正眼,不過語氣還是不大好:“這是朝廷的事,你一個小娘子,管這麼多做啥?”
好吧,這老頭今天吃火、藥了,完全沒法正常說話。反正她病人已經送過來了,該說的話也說完了,接下來的事也輪不到她操心。
傅芷璿付了診金和藥費,又留了五兩銀子給那孩子,就帶著小嵐回了客棧。
剛一踏進客棧,馮六就湊上前,指了指樓上,小聲說:“少夫人,大舅爺來了,嚴掌櫃在上麵招呼他。”
傅芷璿怔愣了一下,大哥怎麼來了?重生回來這麼久,她一直沒有回過娘家,一來是因為前世連累父親丟了差事,她心中有愧,不想再給家人添麻煩。
二來前世她被休後,她嫂子楊氏說她是掃把星,放了狠話決不允許她回娘家,否則楊氏就要跟她哥和離。
當時父親丟了差事,氣得臥床不起,大哥遊手好閒,都三個孩子的父親了還一事無成,母親老實懦弱,家裡家外都靠楊氏操持。
楊氏放了話,母親和大哥除了私底下偷偷塞點銀子給她,也不敢接她回家。不得已,她隻能流落街頭,才有了後來的遭遇。
她明白楊氏的心思,家裡已經夠困苦了,楊氏不想家裡又添一張嘴,而且還怕季家報複,所以不願意她回去。理解歸理解,但那到底是她的娘家,傅芷璿心中如何能沒有怨。
她做不到心平氣和地麵對娘家人,所以才一直拖著沒有回去。
隻是不曾想大哥竟跑到客棧來找她了。
傅芷璿在心裡歎了口氣,麵色如常地吩咐小嵐準備茶點,自己先一步上了二樓。
二樓左側邊上那間屋嚴掌櫃一直空著,為的是方便傅芷璿來客棧時有個歇腳的地方。
因為傅天意是傅芷璿的親大哥,因此嚴掌櫃便把他帶到了這個房間。
傅芷璿才剛上樓,半開的門裡就傳來傅天意惱怒的聲音:“我說嚴掌櫃,你傻不傻,放著大把的銀子不賺,你圖的啥啊?”
相比他的惱羞成怒,嚴掌櫃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大舅爺,少夫人說了,這批糧食她另有他用,恕老朽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少夫人?少夫人她是我親妹,她來了還不是得聽我的,嚴掌櫃你趕緊答應我,不然……”
瞧傅天意越說越過分,傅芷璿輕咳了一聲,然後推開門,先衝嚴掌櫃使了一記眼色,示意他下樓,然後淡笑著說:“大哥,你今兒怎麼想起過來?”
傅天意瞧見傅芷璿,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等嚴掌櫃一帶上門,他立即把傅芷璿推到桌前,按到椅子上,然後嘿嘿笑道:“妹子,哥今天可是有一樁天大的好買賣要介紹給你。”
“什麼生意?”傅芷璿耐著性子問道。
傅天意以為她感興趣,立即興奮地說:“你嫂子的妹夫是屠家的管事,這屠家要采購大批的糧食,出價十八文一升。我聽說妹子你提前買了一批糧食,就把你介紹給了他們,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安排你們見一麵。”
傅芷璿不動,重複問道:“屠家?哪個屠家?”
“他們家老爺是禮部員外郎,是主持秋闈的同考之一。”傅天意雙手合十,討好地笑著說,“好妹子,哥哥能不能中舉就靠你了。”
傅芷璿哭笑不得:“大哥,你先考中秀才再說吧。”秀才都沒中,連鄉試的資格都沒有,何談中舉一說。
傅天意卻不甚在意:“放心,你哥下一次一定會過。但屠大人這樣的人家,錯過這次,你哥就再也沒機會跟他們相交了。”
禮部員外郎會跟你一個白身相交?彆做白日夢了。楊氏也就隻有忽悠忽悠她哥這種不著調的家夥。禮部員外郎一家才幾十口人,買幾百石糧食回去,未來十年也不用買糧了。
傅芷璿心裡來氣,嘴上也不客氣:“行,我賣,但得按市價算,今天糧鋪的市價是二十二文一升,補齊差價,我就賣!”
“啊?糧價什麼時候這麼貴了?不是幾文錢一升嗎?”傅天意一雙圓眼瞪得老大。
傅芷璿打開窗戶,指了指外麵:“你看看外麵多少流民,今年津江下遊遭遇大洪災,顆粒無收,糧食收成比去年減少了近一半,糧價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傅天意聽她說得有理,摸著頭說:“行,那我回去跟裘妹夫說,讓他補齊差價。”
你那個裘妹夫若是願意出二十二文,又何必要到她這兒來買糧。
傅芷璿沒戳破,這種事讓楊氏頭痛去。
傅天意是個說風就是風,說雨是雨的性子,轉而就把話題跳到了另外一個方向:“聽說季文明要回來了?娘和爹聽了這個消息很高興,你什麼時候回家一趟?”
她若不回去,估計要不了幾日楊氏就會找上門。傅芷璿不想這事鬨到萬氏跟前,索性道:“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怎敢勞煩大嫂。”傅芷璿避開了她的手,抓住扶手,輕輕跳了下來。
楊氏訕訕地收回手,裝模作樣地在腹前的腰裙上擦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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