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意摸了下鼻子,嘿嘿笑道:“阿璿,你難得回來一趟,多呆一會兒嘛,晚點我送你回去。”
傅芷璿婉拒了他:“不用,今天馬叔也過來了。”
傅天意這下找不到借口,隻好訕訕地退後站在一旁,不做聲。
沒用的東西,楊氏斜了他一眼,知道指望不上他,索性站了出去,搓手問道:“阿璿,昨天你哥跟你說的生意怎麼樣啊?”
事實上,楊氏能沉住氣到現在,已經出乎了傅芷璿的預料,她還以為她一來,楊氏就會提這事呢。
“嫂子,我昨天已經跟我哥講清楚了,糧食我賣,按市價來算,二十三文一升。”
“二十三文一升?你昨天還說二十二文,今天就漲價了,阿璿,你做生意可不能坑到自己人頭上哦!”楊氏的聲音驀地拔高,又尖又利,隻差沒指著傅芷璿的鼻子罵她坑人了。
傅芷璿不為所動,神色淡然的說:“此一時彼一時,昨天糧食的市價是二十二文一升,今天又漲了一文,嫂子若不信,儘可去城裡的糧鋪打聽。”
楊氏瞧她一臉篤定,再加上如今的糧食確實是一天一個價,心裡已信了七、八分,但嘴上卻不依不饒:“那可不行,阿璿,我們是昨天跟你說好的,那就該按照昨天的價格算,你說是不是?”
傅芷璿好笑,昨天她大哥隻是提了一下,直言是替裘妹夫搭線,因為價格相差太大,她哥也沒法做主,就作罷了,雙方既沒達成口頭協議,她也沒收一文錢的定金,怎麼到楊氏這裡就成了說好的了。
看兒媳婦一臉凶相,辛氏怕女兒吃虧,連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說:“隻是一文錢,你就讓讓你嫂子吧,差多少,娘給你補上。”
“娘,這可不是一文錢的事,一升糧食一文,一千升就是一兩銀子,幾百石的糧差的可是好幾十兩銀子。”
辛氏嚇懵了:“這麼多?”
她看向楊氏:“你買這麼多糧乾什麼?”
楊氏這下算是找到機會了,她拿起手帕掩住眼睛,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妹夫在禮部員外郎屠大人家做管事,屠大人負責鄉試,多少人想結交上他都不得法,若不是裘生是我妹夫,咱們家還攀不上這個機會呢!”
她哭得傷心極了,辛氏拿不準主意。兒子一直不中,是他們家的一塊心病,若是花幾十兩銀子就能跟考官攀上交情,辛氏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的。
隻是這些年兒子念書花了不少錢,嫁了兩個女兒,又娶了媳婦,還生了三個孫子孫女,一家八口連同兩個仆役,整整十個人,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但家裡的進項卻沒增加多少,尤其是小女兒也到了說人家的年紀,嫁妝也得跟著準備。
手心手背都是肉,辛氏做不出張嘴向女兒要銀子的事,可她也不忍心看著兒子的前程剛有眉目了,卻因為他們沒銀子就這麼葬送了。
辛氏狠狠心:“哎,一梅,你……你彆急,要不咱們把地賣了,把少的這幾十兩銀子給阿璿補上。”
傅家在郊外還有二十幾畝良田,每年的租子是傅家最大的收入。
這些田可是傅家賴以生存的根本,否則光靠傅鬆源在工部那點微薄的俸祿,哪養得活這麼一大家子。
楊氏當然不乾:“娘,這怎麼行,家裡可就全靠這租子過活。”
辛氏不以為意:“沒事,等天意高中後,咱們再把地買回來就是。”
說得好像傅天意高中是十拿九穩的事一樣。
怪隻怪傅天意平時把牛皮吹上了天,辛氏又是個容易輕信人的性子,兒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不曾懷疑。
楊氏以前也幫著丈夫以讀書的名義哄騙過婆婆的私房錢,這下她若再說丈夫根本不是讀書的料,豈不是自打嘴巴。
“娘,不行的,不行的,地不能賣……”楊氏急得嘴巴都起泡了。
傅芷蘭也從門後跑了出來,抓住辛氏的手:“娘,不能賣地。”
沒想到乖巧聽話的小女兒也不讚同她,辛氏有些動搖,她望向丈夫,傅鬆源卻避開了她的目光,一言不發。
“那天意考試的事怎麼辦?”辛氏急得眼淚都快滾出來了。
傅芷璿看不下去,拿起手帕給辛氏擦了擦眼淚,柔聲安慰道:“娘彆急,有我呢。”
說完,她抬頭看向楊氏,眼神一片冷冽:“大嫂,二十二文一升賣給你也可以,你馬上去叫你妹夫拿錢過來搬糧。”
楊氏沒料到還能峰回路轉,忙不迭地答道:“好嘞,我馬上就去。”
“慢著!”傅芷璿突然叫住了她,“大嫂記得提醒他帶現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僅此一天,過時不候。”
楊氏愣了一下,訕訕地說:“阿璿,就不能寬限兩天嗎?這好幾千兩呢,一時恐怕沒那麼多的現銀。”
不是沒現銀,是本來就打算空手套白狼吧。
傅芷璿眼神黑漆漆,直刺入她的眼底,似是要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屠大人家還缺銀子?大嫂彆說笑了,若是裘管事不方便,我今天也可以跟他一起去屠大人府上要銀子。”
楊氏眼神一閃,避開了傅芷璿的目光,聲音驀地拔高了兩寸:“說來說去,你還不是怕我訛你的銀子,阿璿,我可是你的親嫂子,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
“夠了,此事到此為止,屠大人家有錢何愁買不到糧食。”一直沒做聲的傅父突然厲聲打斷了楊氏,然後朝傅芷璿招了招手,“阿璿,時辰不早了,你送為父一程。”
傅鬆源身為一家之主,在家裡素來說一不二,他一發言,楊氏再不甘也隻得閉嘴。
上了馬車,傅鬆源看向沉默安靜的傅芷璿,眼神複雜:“阿璿,你是否怪為父沒為你出頭?”
傅芷璿忙垂首:“女兒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怪。傅鬆源看著二女兒姣好的側顏,突兀地說:“阿璿,以後沒什麼事少回娘家。”
傅芷璿驚得猛地抬首,杏眸中滿是錯愕。
“傻孩子,”傅鬆源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伸到一半想起女兒已經成人,這舉動不妥,他又緩緩收回手,無奈地說,“家裡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娘耳根子軟,旁人說風就是風,你大哥眼高手低一事無成,你大嫂勢利精明,愛貪小便宜,你的身份不一樣了,以後像今天這樣的事隻會更多。”
“為父無能幫不上你什麼忙,也不能拖你後腿,你放心,我會約束你大嫂,不會讓她再去找你。你也彆怪你大嫂,你哥不爭氣,你大嫂再不多做打算,家汶他們三兄妹以後怎麼辦?”
原來父親心裡什麼都明白,傅芷璿覺得心裡酸酸的,說不出的難受。他們兄妹不容易,父親作為一家之主更不容易。
傅芷璿垂下頭,輕輕地闔了一下眼簾,逼退眼底的濕意,聲音乾澀地說:“女兒明白爹的苦心,這東西還請父親收下。”
傅鬆源看著眼前這張一百兩的銀票,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這是做什麼?為父說這些不是向你要銀子的。”
傅芷璿把銀票塞進他的手裡,抬眸淺笑道:“女兒不是這個意思。爹,我出嫁時,你心疼女兒,偷偷讓母親多塞了這一百兩給女兒。女兒現在過得很好,這一百兩請爹收回去。”
當年季父生病,花光了季家所有的積蓄,還變賣了不少祖產,季家因而落敗。本來一場門當戶對的婚事變成了低嫁,傅鬆源覺得虧欠了傅芷璿,怕她受苦,除了明麵上的嫁妝跟大女兒一樣外,還偷偷讓辛氏給了傅芷璿一百兩。
這也是傅芷璿後來開店的本錢之一。
聽她這麼說,傅鬆源的臉色變得好了一些,但仍拒絕收銀票:“不行,這是你應得的,為父不能要。”
傅芷璿按住他的手:“爹,女兒現在不缺這一百兩。你拿著彆告訴娘,有個什麼急事,手裡有銀子也好辦事,不然你讓女兒以後少回娘家,女兒怎麼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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